七峰舟变了。
它越来越完整,行走其上,竟能感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呼吸”。
一具以神木为肋骨,藤蔓做筋脉,泥土为血肉的尸骸,正从长眠里苏醒。
众仙为七峰舟添加的诸多防御法阵,就似它的皮毛与角爪。
灵气沿着法阵流动,与外面的风暴遥相呼应,形成了一种规律的脉动。
……仿佛活了过来。
它在呼吸,它的气息日益强壮,它在风暴里轻松遨游。
因为烛阴神力的异常活跃,仙人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招来七峰舟的“反馈”,比如想要飞到高处的仙人,会被藤蔓倒卷回来。
布置法阵的时候,那些手脚太重,拿捏不精准的仙人,会遭到藤蔓不轻不重的一下抽打,比起愤怒,更似不满。
同时七峰舟还会挑挑拣拣,不许那些外观漂亮但是对它没有半点好处的房舍宫殿出现。
屋子,可以盖。
洞窟,可以修。
但是华丽宏伟的亭台楼阁不行。
高度不准超过神木,长宽必须在二十尺之内。
岳棠觉得它很像古老传说里驮着仙岛、穿行在狂风骇浪里的神龟,据说神龟对背甲花纹非常在意,如果住在背上的仙人盖的屋子太丑,它是要闹脾气的。
岳棠不知上古仙人是否奴役着神龟,但在七峰舟上,众仙脚下这块“地”可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也包括岳棠。
岳棠可以支配这股力量,但不是所有事他都能管到。
比如他准备让巫傩们仿照南疆云武城建一座高塔,结果被七峰舟强拆。
岳棠还想让烛阴神力安分一点,不要他走哪神力光球跟到哪,也别动辄发光,把他照得每根头发都“卓而不凡、高不可攀”。
然而七峰舟不听。
四令之神亲眼见识了岳棠与神光球对峙的过程。
也目睹了岳棠的焦头烂额——只要岳棠离开曾经封印烛阴神力的洞窟一步,神光球立刻给他“增光添彩”,还会主动拨开岳棠前方的人跟东西,惊得岳棠不敢靠近任何一栋房舍。因为在七峰舟完全没有岳棠是要走进那些房子的概念,房子跟石头灵植之类的杂物没有区别,是碍事挡路的东西,但岳棠总不能让众人刚造好的房舍被夷为平地。
岳棠制止了神力开路,下一次,七峰舟依旧不改。
岳棠放弃了。
反正那些低矮的房舍,没什么好住的,说话可以在房子外面,修炼参悟符箓可以回到那座洞窟。
除了四令之神,其他七峰舟仙人对岳棠的这种排场适应良好。
似乎在他们心里,“继承”了烛阴神力,又有“预言之人”名头的岳棠,合该如此。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七重天叛军还有未来,他们留在七峰舟上不是等死,不会在天庭的下一次围杀中丧命。
他们的亢奋与欣喜,在乌玄看来,简直像他们主动拥护岳棠,
支持七峰舟的新主人。
乌玄:“……”
预言之人,这么深不可测吗?
明明几天前还在忧心,忧心符节在七重天散仙里传道被发现的可怕后果,忧心七峰舟叛军让散仙去战场送死,忧心擂鼓墟这场仗会持续个几年乃至十数年,不利于他们在七重天发展势力。
结果眼睛一眨,翻盘了。
他们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七峰舟,控制了它,叛军没有喊打喊杀,还乐见其成?
很满意一个陌生人做他们的首领?
“我一定是在做梦。”乌玄抱头,喃喃自语。
也可能是天庭降下的天罚劈坏了叛军的脑子?
七峰舟仙人是不是疯了,乌玄不清楚,但显然它的脑袋不够用了。
因为这里面根本没有逻辑!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发生。
传说中蛊惑人心的九尾狐,也没有这样神奇。
乌玄随意用脚一踢旁边:“你觉得发生了什么?”
无辜挨打的穿山甲,傻愣愣地用爪子指了指自己,怯生生地说:“我一直躲在符道师的袖子里啊,这里灵气很多,很舒服,适合修炼。”
说着东张西望,喜滋滋地搓起爪子。
它习惯性地刨了几下,超过七峰舟允许挖掘的深度,马上被愤怒的藤蔓拎了起来,挂神木示众。
乌玄重重一拍脑门。
洞窟里的岳棠若有所感,眨眨眼,决定让穿山甲多挂一会儿,免得它记不住。
对面踱步的符节激动万分。
——不是看到自己后辈弟子,而是听说整座七峰舟都听岳棠使唤。
“大部分吧,不是所有。”
岳棠还没说完,就看见符节两眼发光,陷入满足之中。
原来他不仅可以用树皮,还能用更多珍惜材料画符?漫山遍野的材料,还有许多勤劳肯学的后辈弟子,对他恭恭敬敬,求知若渴。
符节热泪盈眶。
“虽然不知岳道友怎么做到的,但这真的太好了……”
符节拭泪,又去拽墨阳,感慨地说:“吾辈在天界蹉跎千年,不及小友几月之功。”
“哼。”周天还唯恐天下不乱的,斜睨墨阳。
岳棠一个头两个大。
那么沉稳可靠的周宗主,自从来了天界,就变得幼稚起来。
想到瀚海剑楼与符修在天界不幸遭遇,岳棠实在不想领这份吹嘘,只能描补一般地解释:“非也,机缘巧合,天道强……天道强弩之末,危机四伏,七峰舟也在自寻出路,才让我捡了这个便宜。”
言外之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符节长叹:“原来如此,吾辈劫数啊!”
岳棠松口气,刚才差点口误,说七峰舟是天道强送。
这话落在他人耳中,非但不能解惑,反而会把气氛闹得更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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