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有郁结之色,谢浔心乱做一团,他忍不住将裴玄霜抱入怀中,劝慰:“玄霜,你不要怪我。身为臣子,这一仗我必须要打,必须要赢,身为你的丈夫,我会尽力保全你的母族,不再让你流离失所。余生,我们相知相守,幸福度过……”
他闭起眼睛轻轻蹭着裴玄的额发,感觉自己的心在剧烈颤动。
裴玄霜却是心如死灰。
身体和心都在发冷发硬,难受的舌根都在发挺,然而她身前的男人,却只想和她温存。
难道他不知道,她只想他死,只想杀了他?!
不应该啊,谢浔,他明明是那么聪明。
裴玄霜不懂,她感觉自己已经疯了,已经癫了,已经不是她自己了。在她希望落空的那一刹那。
她执着地推开了谢浔,离开了他的胸膛。
扬起头,四目相对,她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双动人眼眸中的深情和怜爱。
可惜,这些她都不在乎。
“祝贺你。”她道,“谢浔,祝贺你。”
说完这句话,裴玄霜如残叶一片,落在了地上。
谢浔在裴玄霜榻边守了一天一夜,之后,裴玄霜苏醒了过来。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依旧是风光无限的镇北王,她是他唯一的宠妃,两个人只不过从提督府搬到了镇北王府,搬入了新的琅月轩,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都和原先一模一样。
数日过后,天气越发暖和,皇上在万华殿设宴,欢庆谢浔率镇北军凯旋。
谢浔本不愿裴玄霜一同前往,可裴玄霜却默默陪同,似乎并不在乎什么。谢浔便带着裴玄霜一同入宫,毕竟,他也希望裴玄霜能与李沛桓放下芥蒂,其乐融融。
毕竟,他们也是一家人啊。
席间热闹非凡,只是,这一切都与裴玄霜无关。
她静默地坐在谢浔身边,看着众人推杯换盏,奉承应酬,只觉得自己在看一场虚幻的梦。
她不在这场梦里,不知身在何处。
“舅父,朕敬你和王妃一杯。”忽然,端坐于高台之上的年轻帝王端起酒盏,对着下首的谢浔与裴玄霜展颜一笑,“请。”
“多谢陛下。”谢浔便将面前的酒盏端了起来,悄然回眸看了看一旁的裴玄霜。
虽是参加宫宴,裴玄霜依旧打扮得如素雪一般,与华丽高贵的皇宫格格不入。见谢浔看了过来,裴玄霜方才意识到皇帝说了些什么,便缓缓端起了酒盏,看向高高在上的地方。
皇帝在笑,离得这么近,她看得清清楚楚。可不知为什么,裴玄霜的心里莫名一紧,仿佛被一阵冰雨击打了心脏,浑身冷得厉害。
皇帝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裴玄霜手中的酒盏,仰起头,一饮而尽。
谢浔立刻也饮下了杯中酒,裴玄霜愣神片刻,亦将酒水凑到了唇边。
那一瞬间,那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毒药的味道。
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却又随即松缓,只抬起了眼帘,淡淡地扫了皇上一眼。
“怎么了?”见裴玄霜表情微变,似有不适,谢浔立刻道,“是否此酒太烈,难以下咽?若如此,本王替你饮下便是。”
一边说,一边便要去接裴玄霜手中的酒盏。
眼角余光内的那抹威仪的黄色身影顿时紧张起来。
伸向她的大手越来越近,裴玄霜的心渐渐止息。
没有过多的思考,不待谢浔触碰到酒盏,裴玄霜便仰起头,将毒酒灌入肺腑。
仿佛荆棘入嗓,一路扯得喉管肺腑生疼,她偏是不动声色地忍下,继而对时时关注着自己的皇帝道了声:“多谢。”
皇帝眼眸一闪,虚笑两声:“王妃客气了。”
裴玄霜冷嗤,放下酒盏,摇摇晃晃便要起身。
皇帝给她下了极烈的毒药,她很快便会毒发身亡,只是,她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谢浔面前。
“玄霜,你要去哪?”
谢浔伸手将裴玄霜拦下,觑着她渐渐发白的脸色道:“你怎么了?为何看着这般憔悴?”
裴玄霜没有回答,撕心离肺的痛意从五脏六腑传来,漫向四肢百骸,她痛得发抖,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玄霜!”谢浔大惊失色,慌忙将裴玄霜抱在怀中,“玄霜,你怎么了玄霜?”
他冲着身后的蓝枫大喊:“去!去叫太医!”
变故来得太快,将一众文武官员惊呆在地。
但大家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比爱情复杂地望着目眦欲裂的谢浔。谢浔紧紧抱着裴玄霜,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带从她口中溢出的鲜血都变了颜色。
“酒里有毒?”虽是不敢相信,但谢浔飞快想通了这个事实,“玄霜,你喝的酒里下了毒是不是?”
忍着彻骨的剧痛,裴玄霜凄然张口:“断肠散。”她含笑摇了摇头,“无药可救。”
谢浔双臂一颤。
心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血腥气翻涌至喉头,他颤巍巍地质问:“你既知道那酒里有断肠散,为何要喝?”
裴玄霜闻言一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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