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蒙蒙细雨,是以当裴玄霜出现在谢浔面前时,手中不仅有一个褐色药箱,还多了一把油纸伞。
屋外雨水簌簌,在天地之间织起了一道道密不透风的水帘,屋内香烟袅袅,自暖阁里传出的水雾令卧房里都沾染上了几分潮气。
刚刚沐浴好的谢浔墨发半散地坐在床榻上,身上随便披了件锦袍,衣襟松散,甚是不羁的模样。他的眼睛还湿润着,隐约含了一抹朦胧的水光,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深情,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慵懒华贵之气。
侍奉在旁的婢女个个红了脸,唯有裴玄霜面无表情的候在一旁,仿佛看不见这位姿容双绝的谢侯爷。
谢浔打量了发髻微乱,裙摆洇湿的裴玄霜几眼,但见她泰然自若,从容沉静,明明已经等待了许久了,却仍平心静气地站在珠帘后面,只望着窗外的细雨出神。
谢浔眯了眯眼,目光自她裙摆上的水渍上划过,合衣躺在了床上。
“进来吧。”
裴玄霜便走进了卧房,照例为谢浔治疾。
屋外的雨越发大了起来,哗哗的雨声近在耳边,显得屋内格外安静,裴玄霜仍旧不言一语,谢浔始终双目紧闭,两人互不打扰,倒也相安无事。
终于,雨停了,裴玄霜面前的香烛也燃尽了。
她轻轻拔下最后一根银针,默默整理药箱,连个眼神都没落到谢浔身上。
谢浔缓缓坐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打量着裴玄霜道:“今日是裴医女为本侯治疾的最后一天吧?”
裴玄霜将针包放在药箱内,点了点头道:“是。”
谢浔将最后一颗盘扣扣好,冷不丁道了句:“今日还下了雨。”
这话委实有些跳脱,裴玄霜甚是不解,便抬起头,用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去看谢浔。
谢浔眼眸沉了沉,垂下手,居高临下地睨着裴玄霜:“若是裴医女一早听本侯的话,今日便不用淋雨了。”
裴玄霜微微皱了下眉,这才听出了谢浔话中的揶揄,她默不吭声地提着药箱站起来,道:“无妨,我打了伞。”
谢浔似笑非笑的在裴玄霜面上扫了两圈,起身走到窗前,漫不经心地道:“雨虽然停了,但路上积了水,行动多有不便,不妨在侯府歇歇再走吧。”
裴玄霜便朝窗子外看了一眼,尚未来得及回话,谢浔便唤进了贴身侍卫蓝枫,蓝枫似早有预备,一进门便招呼着下人将大大小小的锦盒摆在了裴玄霜面前,继而朝谢浔行了一礼,飞快退下。
裴玄霜盯着小山似的摞在自己面前的锦盒一脸不解。
“这都是给你的。”谢浔道,“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
裴玄霜面色一变。
她盯着那些赏赐,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侯爷言重了。”少倾,裴玄霜面无表情地说,“老夫人已经付了民女足够的诊费,这些……民女不能收。”
谢浔的目光似被风拂过的烛火般闪了闪,继而泠泠一笑:“老夫人给你的是老夫人的,这是本侯的心意,怎么,裴医女瞧不上这些东西?那本侯叫人换一批便是。”
谢浔说着便要唤人。
“侯爷!”裴玄霜赶忙叫住谢浔,无奈应承了下来,“侯爷不必换了,民女将这些赏赐收下便是。”
谢浔回过身来冲裴玄霜一笑。
“愿意收着了?”他轻哂,“如此便好。”
裴玄霜心情复杂的离开了紫霄阁。
才踏出了紫霄阁的院门,便被一直等候在紫霄阁外的谢溶拽住了胳膊,拉到了一个小花园中。
“玄霜。”谢溶急切问她,“几日不见,你可想我?”
裴玄霜本就又惊又怒,听闻此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少爷,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试图逃离谢溶的视线,谁知谢溶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玄霜,我想你,我好想你!这几日你日日拘在大哥那里,为大哥诊治完便偷偷溜走了,我追都追不上。玄霜,你故意躲着我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是吗?为何你一直对我不理不睬?”
裴玄霜心惊肉跳,恨不能立刻消失在此处,她挣开谢溶的手,努力保持着镇定:“二少爷,民女听不懂你的话,请二少爷立刻放民女离开!”
“我不能放你离开!”谢溶上前一步,用力按住了裴玄霜的肩膀,“玄霜,你我相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我对你的情谊,我今日便把话说开了,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我可以永远对你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跟了我好不好?”
裴玄霜霎时间面无血色。
她万万没想到,谢溶竟然如此直白的索要她。
“二少爷,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请你不要为难我。”裴玄霜浑身抗拒地道。
“为难?”谢溶扣紧了裴玄霜的双肩,“玄霜,你将我对你的情谊当做为难?”
“二少爷,我……”
“裴医女。”
二人正纠缠着,谢浔的贴身侍卫蓝枫忽然间走了过来,立在了他们面前。
裴玄霜慌忙后退了两步,谢溶也及时松了手:“蓝枫,你有什么事吗?”谢溶黑着脸道。
蓝枫冲着谢溶一拱手:“回二少爷的话,奴才是奉主子之命,前来寻裴医女的。”
“寻我?”裴玄霜惊魂未定的问,“侯爷找我什么事?”
蓝枫道:“侯爷吩咐奴才将赠与裴医女的礼物放置在了马车上,另安排了妥当的人手,护送裴医女回玉蜂山。”
裴玄霜点点头,她一心想赶快离开武安侯府,心中哪有那么多的计较,便道:“好,我这就离开。”
她抬脚欲走,谁知蓝枫却拦住她道:“且慢,裴医女,在下还有一件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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