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砚青只是微微扬眉,颇有兴趣地说了句:“愿闻其详。”
许是因为认定了当年砚青身后那一百多人燃尽生命力才剜下他一块肉,如今砚青孤身一人带着一群拖油瓶,对现在的世界茫然无知,显然大局已定,砚青再无转换余地,真仙十分有闲心地解释了一句:
“现在,已是千年之后了。”
真仙缓步靠近,好奇地问道:“你当年要守护的所有人都已经死去,沧海桑田,如今这个世界也再不是当年的山河,如此……你还要继续坚持自己那愚昧的原则吗?”
砚青微微摇头,感慨道:“你拥有着和我们相似的皮囊,却真真切切地是域外之人,若非如此,当着我身后这一百七十九具尸骨,你断然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真仙脚步微顿,遗憾道:“还是如此固执。”
不过眼下他并没有像一千年前那般再为砚青此人生出一丝惋惜之情。
真仙步步靠近,脚步和缓,但每一步都踏出一个漆黑的漩涡,那是聚集在空间裂缝之中的空间风暴,隐隐将结界愈发撕裂。
砚青注视着真仙足下的漩涡半晌,约莫感受到受傀儡身和界域共同的制约,真仙此时的修为隐约在大荒最高的层次,境界比如今的自己要高,和当年的明烛相当。
可以一战。
也唯有一战。
虽不知为何,明烛以如此孱弱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真仙未曾认出她。
唯有一战,方能保全她。
斩风九剑的剑影在空中猛地合拢,汇聚成一道厚重的剑影。
真仙虚掠一眼,笑道:“我今日不是来杀你的。”
千年斗转,形势大有不同,如今的情形,砚青不再是非死不可。
真仙抬手,拂去了砚青的凝滞的剑影,转而道:“我要找什么,你很清楚。”
说到这里,真仙眼中隐隐划过一丝不愉。
殷夜白是他最好用的傀儡,这些年也从未有过挣脱他控制的表现,偏生收回心脏这个重要的任务时,殷夜白突然失控了,带着他的心脏不知去往了何方。
曾经一切的控制同时被殷夜白切断,原本大荒之中万物生灵在真仙眼中都无所遁形,可殷夜白一个受他控制多年的大活人竟带着他的心脏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一个视作蝼蚁的人摆了一道,真仙心头难免有些不愉。
但没关系。
真仙目光巡视一周,最终在被同伴扶着,极其虚弱似乎半条命都没了的任平生身上落了一眼。
砚青利剑似的目光掠过真仙,冷声道:“你若还算清醒,便该知道,若非你的心脏被人带走,我也不会苏醒。”
言下之意,便是谁带走了你的心脏你找谁去。
真仙摇了摇头,语调冷淡了些:“我不喜欢有人糊弄我。”
他抬手,五指合拢,凌空一探。
任平生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慑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真仙飞去,几乎顷刻间就悬吊于真仙掌下,凌厉的掌风聚焦在她额心,只要再进一寸,就能瞬间将她虚弱的肉.身连带神魂一同绞碎。
砚青左拳猛地收拢,几乎要在自己掌心攥出血印,他明面上仍装作无事一般,千头万绪中,唯有庆幸……好在真仙没有看见先前她同自己说话那一幕。
好在……真仙没有认出她。
可如此情形,也已经万分糟糕。
真仙漠然地垂眸看向自己掌下仿佛随时都要殒命的女修,轻声细语道:“告诉我,我那颗不听话的心脏,是否还残留有些许意识附着在你身上。”
任平生瑟缩一下,似乎极其害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会惊惧地点头。
见状,真仙语调愈发缓和了些:“别怕,告诉我……他藏在哪里?心脏,还是识海?”
任平生颤巍巍地深呼吸一下,带着哭腔说:“他说他想离开这里,只去外面看一眼就好,求我带他出去,我同意了……”
真仙眼中浮现起一丝不耐,听这些混乱的言语是他生平最为厌恶之事,他声音略微冷沉:“然后呢?”
说话间,砚青的身影飞驰而往,如惊鸿掠影,兔起鹘落间蹿至真仙身前,带着凛冽剑气的指风擦过真仙胸口的衣襟,割裂了真仙的衣带。
可也止步于此。
空间骤然沉下,压得任平生脸色愈发苍白,砚青的动作同样被制住,连抬手都变得艰难。
三人几乎僵持住了。
任平生对上真仙漠然至极的眼神,咬着牙哽咽道:“然后他就——”
后半句,还是未能说出。
是被人打断的。
打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低哑,语调却张扬到几乎不可一世。
“千年不见,欺负一个小辈,你愈发活回去了。”
话音刚落,空中有紫色符火一闪而逝,快到让人来不及捕捉。
山影川流几乎同时奔涌,从天而降,向着真仙倾斜而下。
风声、水声、人声。
山势、地势、火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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