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被风吹乱的刘海抓顺,咕哝着说:“虽然但是……要不我付一半吧,毕竟医药费也是你垫的。”
温郁双手插在兜里,两指夹出她皱皱巴巴的二十块大钞,嗓音清朗好听:“截止目前,你给了我三十三块七,”他停了一秒,声音变得很轻,“够了,不要多给了。”
“哪里够?”她不解,这明明就只抵得上个零头。
温郁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眸子映了些河面上的粼光,碎闪在里面荡漾,发着光一样。
“不一定要从数额上计算。三十三块七是你能给的所有,你付给了我你的百分百。”
他说着,嗓音闲散起来:“感受到你的真诚了,剩下的算我晚送的见面礼。”
林羡清听进去了,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既被温暖到了,又被人在心口扎了一刀。
所以,三十三块七就是她的所有?
她突然觉得更难过了,而温郁挑着眸子瞄了她一眼,然后随意又散漫地冲她摆了几下手,跟她道了别:“回家了,明天见。”
天色沉得吓人,林羡清还留在这片河岸,她又蹲下身子,重新把散乱的石子铺整齐,她用这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算盘,算了一道很简单的题。
2326-33.7。
等于2292.3。
小姑娘下巴压在膝盖上,压出一道红印,她很小声地喃喃自语:“算得真快啊。”
声音散在晚风里。
后来从河岸上边传来老人的叫喊声,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林羡清惊得回了神,一下子抬头,顶着下巴上一圈红印就往上跑,因为腿麻了还跑得踉跄。
她一边小声“哎呦”着,一边应着林老爷的话:“我在这儿呢!”
温郁还没走出这片原野,听见有人叫着林羡清的名字,他突然顿住脚步,顺着声音看过去,眯着眼看见了那个穿白汗衫的老头。
他看了很久,才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林羡清往上跑了几步,林老爷穿着个白汗衫,眼皮松松垂着,严肃地训斥她:“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乱跑,让人找半天!”
林羡清走到他眼前后,才叹着气建议:“您出门儿把手机捞上呗,找不着了给我打个电话。”
老人重重“哼”了一声,不耐烦道:“带什么带,麻烦。”
林羡清无奈,知道他就是怕磕坏了,平时不知道多宝贝他那老人机,还用个铁皮盒子把手机装着。
这河两边的草长得杂,而且不整齐,有的高有的矮,还硬得很,林羡清从里面走了一遭被刮蹭了无数下,她挥手赶走飞舞的蚊虫,催着道:“快回去吧,腿上好痒啊。”
小三轮坑坑巴巴地往前行进着,林羡清坐在后座舔着冰棒,身上虽然汗涔涔的很难受,但她莫名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生活。
大概过了个三五天的样子,林柏树终于凑足了五百块现金,他把钱推到林羡清面前,惜字如金:“交易。”
林羡清笑纳五百块,利落地答应了。
她计划是明天再展开策略,结果晚上她出门买个夜宵的功夫,回来就看到他哥曲着两条大长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表情有点憋屈。
她刚掏了钥匙出来,问着:“这是什么情况?”
林柏树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冷淡地说:“被赶出来了。”
这一块儿都是老巷子,住户年纪都偏大,夜里的蝉叫嚷得最凶,门口的道上不时有几个出来遛弯儿的老太太老大爷,反正路过了都会看一眼林柏树,他扯了扯嘴角,无语地低下头,胳膊搭在脖颈上。
林羡清倒不怕被别人看,她捏着钥匙跟她哥并排作者,很八卦地问:“为什么啊?你惹他了?”
林柏树捏了下眉心,“赶代码的时候被爷爷看到了,他发了通脾气。”
微风轻掠,夜里多了些寒气,林柏树只穿了件薄短袖,冷风一吹,精瘦白皙的小臂上隐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羡清皱着眉,嘴上说着“活该”,却还是起了身用钥匙打开门,“进来吧。”
她这句话刚落音,屋内就传来铿锵的一声:“不行,不能让他进来。”
林老爷正坐在他那修理了无数次的小板凳上,守着门口,吹胡子瞪眼地说:“没地方去就让他回林志斌那儿。”
林羡清好歹收了她哥五百块钱,想着要为她哥说点儿好话:“爷爷,我哥——”
“关门。”林老爷打断她,下了命令。
林羡清乖乖转身,把门推到只剩一个缝时,跟她哥无声做了个口型:“我会搞定。”
屋里只开了一盏灯,灯泡用了太久已经不怎么亮了,林羡清脱了鞋子,见老头还是正襟危坐,两个胳膊交叉着搁在胸口,一点儿没有要离开小板凳的趋势。
她状似无意地开口:“爷爷,您还不睡吗?”
林老爷扬了眉,“我睡了你好给你哥开门?”
林羡清被他噎了一下,讪笑着打了个哈哈:“怎么可能,我肯定听您的啊。”
她拎起手里的夜宵,“我买了吃的,咱别坐在这儿了,去客厅吃夜宵。”
林老爷不为所动,为了长远大计考虑,林羡清转身把门反锁,然后轻推着林老爷的肩膀:“行了他进不来的,我们去吃点儿,咱俩还没吃晚饭呢。”
客厅里灯火熹微,林羡清把窗帘拉开,让月光透一点儿进来,凉气也顺势钻进屋子里。
她把饭盒一个个打开,低头直接问了出来:“爷爷,您对我哥是不是也太狠了点儿?”
她把椅子拉开坐下,两只胳膊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脸,“就因为他没去学珠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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