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明明是亲手报的仇,但心里怎么一点也畅快不起来?应该也不是……我母亲的缘故。”
冯嘉幼知道原因:“因为齐封不算真正死在你手中。”
谢揽:“那他是被你说死的?”
冯嘉幼:“……”
“他死于自大。”
敢孤身一人来南疆,敢在后有追兵时嚣张的认儿子。
都是因为他心中不怎么将南疆放在眼里。
毕竟,他一生最大的功绩便是大败南疆,气死了前任南疆王。
“他认为自己是南疆人心中噩梦般的存在,对他的惧怕,已经深入骨髓,追兵见到他的脸,会被吓到丧失斗志。”
看他在荒城摘下面具时,那些南疆人的表情,也确实如此,“这些成就,让他忽略了其他危险。”
说完之后好半天,冯嘉幼都没听见谢揽回应。
他枕着她的肩膀,脸埋在她脖颈间,一动也不动。
冯嘉幼感受着他洒在自己脖子上的鼻息,判断他呼吸还算平稳,才能安心。
“夫君?”她轻轻喊一声。
“我没事。”谢揽回应道,“只是听见你说‘自大’,我感觉自己也在挨训,在想还能有谁比我更自大?”
冯嘉幼听他声音也还好:“你的自大,与他当然是不同的。他是看不清自己而自大,你是活的清醒而自大。”
谢揽笑了一声:“你现如今总夸我,让我比从前挨骂还更有压力,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你失望。”
冯嘉幼微微摇头,用冰凉的脸颊蹭了蹭他沾着血的额头:“夫君在我这里,已经是屋顶了啊,我只担心自己伸手也够不着,哪里还会失望?”
谢揽很是受用,双臂箍紧她的腰,脸也埋的更深,呢喃道:“别担心,若你够不着,我自己会塌。”
冯嘉幼:“……”
她笑了起来,从前总觉的他说话不着边际,时常被他气得无语。
如今才明白,只要领悟其中的心意,句句动听。
……
酝酿许久的阵雨终于落下来,被齐封耽搁了时间,他们没敢在避雨,就这样摸黑淋雨前行。
走过栈道,穿过山林,一刻也不敢停歇,各个都是狼狈不堪。
冯嘉幼被他贴着脖子,能感受到他在发热。
相识以来,冯嘉幼从来没见他生过病,也没感受过这般担心。
而谢揽因为她的心疾,整天逼着她早睡,盯着她少操劳。
她还从来不当回事,只觉得他小题大做。
记得有一回,竟然还假装心疾犯了去吓唬他,将他吓得浑身发抖,她还取笑他。
总说他混账,她从前才是真的混账啊。
……
谢揽一直强撑着在心中数数,不让自己合眼超过十声数。
一旦念到“十”,便要坚持掀动沉如铁门的眼皮儿。
直到抬头看见滇南都司的院墙一角,才终于忍耐不住,彻底阖上了那两扇“铁门”。
冯嘉幼知道他早就撑不住了,但也不曾料到他直接就从马上歪头摔了下去。
“夫君?!”她惊恐的伸手捞了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袖。
哪里抓得住,反被他从马上带了下去,摔在他的胸口上。
有那么一瞬,冯嘉幼以为他死了,忘记去探他的呼吸,摸他的心跳,只会手足无措的掉眼泪。
还是骆清流跑过来,说了声“大哥只是体力不支昏倒了”,才将她安抚住。
……
谢揽也差点以为自己死了,因为他在梦里竟然回到了黑水城。
烈日骄阳,黄沙满天,以及夯实的城墙,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听说人死了会魂归故里,难道是他的魂飘回来了?
谢揽吓的要命,似乎都能想象出来,冯嘉幼在他的尸体旁哭晕过去的模样。
直到看见城楼上,“瞎眼瘸腿”的二叔坐在城墙边缘一个人喝酒,他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梦罢了。
从小到大,谢揽经常会看到二叔坐在这里,拎着个小酒壶,望着东南方向,一个人喝闷酒。
直到现在谢揽才知道,二叔眺望的是京城,是他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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