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什么的别去多想,否则只会让自己乱了阵脚。
现在,自己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情。
──达尔昂有麻烦了。
█
稍微整理目前的状况。
我一边奔跑于达尔昂的街道上,一边使用自己的能力照明四周,同时,整理脑中思绪。
自己在早上的时候,被安弗列特那傢伙用着狙击枪威胁出来,迫不得已与对方见面,同时接下了『将末世录送到圈外销毁』这种没有原由的莫名其妙任务。
在与安弗列特对话的同时,得知折翼军──那个理应埋藏于人类的影子之中,由转生者组成的神秘组织──首次公开露面的消息。
接着,自己到了圈外。途中遇到了那个曾在十天前遇见的神明分身。
到了圈外之后,因为遇见了濒死的旅人,而被迫和天使战斗。
就在战斗结束的那一须臾……
天空降下一道惊人、刺眼的闪光。
……这就是目前的情况。
然后,我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
途中一定有什么人将自己移动到那里,可是究竟是谁……?
再者,达尔昂现在的状况又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任何人的跡象,所有人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陷入了昏迷。
在自己昏迷的这几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昏暗的街道上,自己正拼命地奔跑着,并且像是不愿遗漏任何希望一般,环视周遭每个角落。
一定还有其他意识清醒的人……
一定……!
抱着这种没由来的希望,我拼命奔跑,同时扫视四周。
这些人的昏迷,和那道强光之间是否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可能性很大,但也有例外的机率。
我继续跑着。
疯狂地跑、歇斯底里地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
跑遍了自己所知道的大街小巷,以及自己从没到过的街道坊间……
继续跑着,永无止境地跑着……
然而……
没有。
没有任何清醒的人。
所有人彷彿睡美人一般,全部陷入了昏迷状态。
不可能……
这种事情……不可能……
第一次感到这么惊慌失措,不断否定内心负面的想法。
这是……怎么一回事……?
……
就连云之塔附近繁荣的灯光街景,今夜也显得暗淡无奇。
我像是瘫软一般,整个人无力地跪了下来。
已经找多久了?
十分鐘、二十分鐘,甚至更久。
几乎用着转生者过于常人的体能,将达尔昂的所有街道、死角全都跑了一遍,全都环视了一遍,然而……
没有。
没有半个意识清醒者。
究竟……这究竟是……
现在的自己,正无力的跪坐在达尔昂最着名的地标──云之塔──前面那宽阔的广场,当然了,四下依然连点正在行走的人影都没有。
广场上并非无人,而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沉的梦境之中,瘫倒四处。
到底……怎么了……?
就连达尔昂平时最热闹的地方,此时也显得万籟俱寂。
我忽然想到了某个景象。
█
如同底片一般黑白的记忆,伴染着腥红的顏色,于我脑海浮出。
瀰漫的血色,遍地的血跡,散布的血味……
强忍着食物逆流的衝动,我用尽全力摀住嘴,泪水却没能停下。
被撕裂的下半身已不復在,徒有悽惨的表情。
环绕在自己周遭,满山遍野的尸体。
下半身被撕裂,肌肉被疯狂扯开,爆开的内脏随血液从身体流出,露着痛苦的表情,五十几名旅人死于我手中。
是我害的……
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是我杀了他们……!我是杀人魔……我杀了人!我把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命给亲手抹碎掉了为什么我在做什么东西……!?
无数个生命以及将心灵寄託于他们身上的人以及那些旅人重要的人的人生全都被我给糟蹋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不要……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抱头痛哭,接近疯狂的理智让自己变得混浊,罪恶感像是被水沾染的顏料般扩散开来,侵蚀到内心之中、思绪的尽头。
感受不到温度,自己被麻木感包覆住。
不要……不是我害的……我、我……
不要……
染血的记忆,于灰暗世界里散染的腥红,在我脑中爆炸开来。
「啊啊……啊啊啊……」
眼睛瞪得更大了。
自己的意识回到现实。
望向眼前这片景。
以各种姿态昏迷不醒的眾人,让我将那段记忆与之重叠起来──
手开始颤抖,心开始颤抖,然后,害怕的感觉蔓延到全身……
两副景象,有那么点相似……
再这样下去的话……再这样下去的话……
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
被我杀死,被我毁掉人生。
不要……不要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不能因为自己而毁灭……
不要……不要再让我看到别人的死亡……
不要再让我承受无尽的罪孽……
不要……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意识的抱头尖叫,歇斯底里地叫──
这么说来,强光落下之后,那个被自己所就的旅人又到哪去了……?
该不会……
难道……
「不要……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个发疯的狼,疯狂抓住自己的头发,然后惨叫。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了?
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我病了吗?
因为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因为一个月前抹去了无数生命,而感到无比罪恶。明明自己是有能力活下来的人,却无法让人多活久一点,在末日之前就结束了生命。
不但如此,还是自己亲手将其宝贵、无法取代的生命给……
将那谁也无法替代的生命给结束掉……!
他的家人们会怎么看我?他们的同伴会怎么看待我?他们的恋人会怎么看待我……!?
不能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再想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
要是在这样继续想下去的话……
自己绝对会在迎向末日之前崩溃倒下,然后让更多人无法活下去──
所以,不要去想……
不要去想啊啊啊啊啊啊……
几近全力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泪水奔腾而出。
恐惧感早已渗透了自己的心灵,眼前这个景象,让那个一直被内心引盖住的压力涌了出来──
因为太过相似,而使得内心那道『不要去想』的墙,再度被重捶,然后,压抑在底下的沉重压力,终于在此刻被释放,将自己压垮──
疯狂流下的泪水已经没办法分摊自己的压力,我猛扯自己的头发,疯狂惨叫。然而,一切就像是无助的吶喊,无人回应。
因为那分压力而溃堤的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呢?
就算懒散了一个月,实际上,自己的内心还是存在着什么吧。
自己不过是不想去面对那份重担,不敢去面对它,也不愿去想起,所以,才会与圈外隔绝,过着颓废生活吧。
但是……逃避总有一天仍得面对。
自己总有一天会被那道沉重无情的压力、来自各方的指责,以及在内心不断打转的想法给活活压死。
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去想。
故作颓废,实际上依然想要看见世界被拯救的样子。
如果真的迎来了末日,那么,自己势必会看见更多人的死亡,以及自己的死亡……
不要这样……
所以,既想看见世界被拯救,却又不敢窥探那犹如潘朵拉盒子的压力究竟有多沉重,于是,自己选择了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然后,那潘朵拉的盒子,终于在此时此刻,在我看到这幅与那时雷同的景象时,冰冷的压了下来,将自己给活活压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
自己早晚都得承受那份罪恶的。
早晚都会被那道罪恶感杀死。
或许,这是种赎罪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不管是谁,请别将我从深渊拉开。
让我……就这样……沉沦吧……
因为一个月前犯下的错,因为背负在身上的罪恶……
就让我,被狠狠吞噬吧……
尖叫声停止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举动慢慢停了下来。
我缓缓闔上眼。
就这样,被无情的潘朵拉之盒,狠狠的重压,碾碎殆尽吧……
█
「看来你也差不多接近疯狂了呢,回月。」
█
我猛然睁开双眼。
黑暗之中,所有人都已经沉眠,为什么还会有其他人的声音?
然后,自己所看到的是……
綺丽的月色,因此夜空中的云朵幻化,而有着不同方向的光线透射,不同的光线变化──
皎洁月光在这一刻,犹如聚光灯一般,照向了声音的来源……
我瞪大了双眼,然而此刻,动机不再是因为罪恶。
那是一名犹如天仙般的美丽少女。
然而,自己并不是因为少女的美貌,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声音变得空幽幽,几近逼问的语气,我猛然抬头一望。
少女抬高的身姿,犹如高高俯瞰卑微臣子的老鹰,既高傲却也充满自信,褐色的双眸就算背着月光依然明亮。
两人距离不到一公尺,此时,在刚才早已瘫软了身子的我,只能抬头与那美丽的眼眸对视。
嘴角微微勾起,她缓缓开口。
「你觉得呢?」
声音俐落而不尖锐,而且带着自己特有的口吻,彷彿象徵着自己的与眾不同,以及身为强者的傲气。
即便身材娇小,『可爱』这两个字却完全与少女沾不上边,她浑身散发的豪气,就犹如身经百战的剑士一般阔达。
明亮澄澈的双瞳注视着我,强者高傲的身姿微微挺胸下望,即便绑成马尾依然随风飘盪的褐色头发透着月色银辉。那如仙女般的外表以及英气十足的举止,即便流漏着自负,却给了堕入深渊的自己一丝强烈光明。
彷彿将泥沼中的自己拉了上来,那无瑕却帅气的少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被罪孽吞噬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时候跑出来,让我看见希望……!?」
我大叫。
自己势必得承受那般罪恶,然而,眼前的人却让我从罪恶中醒来,再度得到希望。
「……我来告诉你一切的来龙去脉吧。」
没有正面回应,少女只是扯开了话题。
那浑身散发的自信,让全场的气氛彷彿由她主导,就连话题的走向也是由她决定。
散发着狂气,于皎洁月光底下高高俯瞰我的少女是如此美丽绝伦,却也主宰着一切……
「……不准岔开问题!快回答我!」换做平常的我,大概会沉默吧。但此时的自己,只因那种罪恶感被打破,而感到歇斯底里。
只要被罪恶吞噬、掩埋,自己便能获得解脱……
为什么偏偏要拉我上岸,从虎口救我一把……?
「为什么!折翼军──!」
然后,大喊对方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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