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总这样叫他。
“怎么不睡觉?”他皱了皱眉,忙坐起来拉好衣服。
“我害怕。”
“那你开着灯睡。”
“我要带我哥回去了。”她又说。
“哦?都安排好了?我最近总是在画画,没怎么过问,抱歉。”
“白石寺那边在腾病房。年哥哥,你陪我回去吧,我害怕。”时雨趿着拖鞋走进房间来,直接坐在陆斯年床边,“这可是我哥你知道吧?他现在这样回去,大家该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家?”
陆斯年一时语塞。
他知道她的意思,松墨在永宁军区,可算是这一辈人里头的风云人物。成绩也许不是顶好的,但是他身上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意气风发,闪闪发亮,没有一个人能忽视他的锋芒。
他曾是时家的骄傲和希望。
“你们家…时叔叔怎么说?”他问。
他觉得时雨靠他太近,不太合适,遂起了身,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我爸反正很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打电话回去,一讲这边的事情,他就骂我从小不上进没出息,现在才会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陪我回去吧,我真的害怕。”她又说,“好歹有你陪着,家里人不会骂我。还有,军区那些人也不会笑我。”
“我能有什么用?”陆斯年苦笑了一声,“谁不知道陆参谋家的儿子精神不正常,跑到美国去不敢回家?哦,叫我替你吸引火力是不是。”
时雨垂下眼,无力地靠在他床头,“年哥,你说我们这种家庭人人都觉得我们含着金汤勺出世,但其实我们注定只能活成一个样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病好了,会怎么样?”
“我的病还没完全好,暂时想不到那么多。但我会争取,艺术是我唯一想走的道路。”他想起那天自己躲在阳台上,透过窗帘,看见傅青淮取画的那一幕。
他不由得一笑,接着说:“我做得到,我能走下去。”
“可你跟我不一样,我是女的。”时雨苦笑着,“我从出生那一天,就只需要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就行了。我哥才是那个被期待的人,我只要高高兴兴的活着,谈谈恋爱,随便读个大学,再找个清闲的工作”
她说着重新抬起眼来,看着陆斯年:“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结婚,相夫教子。”
陆斯年心头一凛,“这些事情,你还是应该跟家里商量,军区多得是合适的人。”
“哥…”时雨从他床沿起了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一手搭在他膝头,“你记得你在国内发病的时候,我天天去看你么?”
陆斯年上身往后靠了靠,垂下眼看她,“你站起来说话,不要这样。”
“兰姨就没跟你说?”她没动,甚至更贴近了一些,“她可跟我暗示过许多次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我不知道我妈跟你说过什么。但是我心里早有人了,除了她,谁都不行。”
“呵,你骗谁呢?”时雨站了起来,抱着手臂笑得娇俏,“我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可没见你跟哪个女的说过话。”
“时雨,我自有安排。”他的面容沉静,声音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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