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过火了……
南婉青僵着手,勉强镇定。他似乎也吓得不轻,怔怔的不知所措,僵直臂膀扣紧女子身后,坚实一如咬定山崖的枯竹,未曾松懈分毫。
罢了,将错就错。
南婉青一把将人推开,宇文序踉跄倒退数步,失魂落魄,后知后觉抬了眼,眸色漆黑恍惚,还是回不过神的模样。
“我……不想见你。”南婉青落荒而逃。
入暮玉炉香,龙凤榻低垂芙蓉帐,漫天夜色昏红。
南婉青倒身宽阔枕榻,心乱如麻。
大庭广众殴辱当今圣上,伸手打了脸,帝王龙威岂可冒犯,纵使真心相待,颜面上也过不去,何况宇文序这厮还是假痴情。
才刚敲了三更天的梆子,算来一个多时辰,那人没有半点动静,定是憋一肚子火气,出了这德明堂,不知去往何处撒气……
今后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南婉青恨不能也给自己两下,真是闲得犯蠢赔上这张脸赌什么真心,弄得病体狼狈,又动手酿成大祸。日后求随随愈合容貌,又该如何交代方可蒙混过关,待挽回容貌,又该如何挽回帝王之心,还有那未成的衣冠冢……
一步错步步错,好好的顺风顺水,她自作孽挖了千沟万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情情爱爱果然害人不浅!
南婉青欲哭无泪。
泥金红绡帐,烟霭悉窣,高大身影撩开一角,静静伫立榻前。烛火微茫,男子一身容色隐于幽暗夜幕,活似拘魂索魄的黑无常,杀气肃然。
“你、你做什么……”南婉青坐起身子,心惊胆战。
莫不是来踹人下床的罢?
南婉青攥紧软羽锦衾,好歹裹一裹,宇文序行伍出身,当心一脚下来摔个半残。
“我仔细洗净身上,也洗了头发,”那人说道,“都取用你的香脂香膏,洗了近一个时辰。里外衣裳也都换了,寝衣熏的是你的香丸……”
“嗯?”南婉青惊疑不定,一头雾水。
“今日用过早膳,召见参知政事吴宗友、御史中丞王韬、刑部尚书苗成林,商议《齐律》定稿。午膳后召见礼部尚书谌公羽、太常寺卿尚永辉,言谈……言谈瑞儿陵寝一事,其余时候便是批阅奏疏,前殿侍人皆可佐证。”
宇文序缓缓坐上床榻,他只恐她又动气,不敢贸然亲近,只坐着榻边小小一块地方:“晨起离了你,我所见所言皆为男子,当真不知如何染了那气味。许是朝臣随身的香囊,我、我……”
他一向拙于言辞,满心情意,无从辩白。
“我……你不生气?”南婉青心有余悸。
这下倒是宇文序一头雾水:“生什么气?”
南婉青道:“嗯……就是、嗯……我不是那个,一不当心,这手就……你的脸,嗯……”
宇文序会意,答道:“我知道你害了病,心里委屈。是我不好,今日合该陪着你,留你一人在德明堂担惊受怕,是我欠妥当,怎可怪你。”
南婉青宁可相信她一巴掌把人打傻了,也不信这是实话。
“青青……”宇文序大着胆子挪上枕榻,悄悄散了红帐,整个身子都上了榻来,“于前殿用午膳,晚膳未用,是想着俭省时辰,快些回宫,并非去见了什么人。”
“你这脸,当真不生气?”
重帘烛盏暗淡,蒙蒙光亮晕染男子脸庞,红印刺目,南婉青不敢轻信。
“你若打几下可消气,也是好事,只怕闷着气伤了身子。我身强体壮,这几下还是受得住的。”宇文序笑道,“再说来你伤了右脸上边,我伤了右脸下边,你有一劫,我也有一劫,正是夫妻相。”
是真话?还是假话?
若是真话也太过荒谬……
假话也很荒谬,他如何编出来的?
真真假假,南婉青思忖良久,久久想不通。
“青青……”宇文序试着手摸上沉陷锦被的柔荑,轻轻一触不敢造次,南婉青并未挣扎,他终于定了心,十指交缠,又挪近了身子,“我委实不知那香的来历。”
南婉青含糊答应一嘴。
男人臂弯圈揽身后,他还是轻手抚上肩头,揣度一会儿她的神色,这才搂着人依偎怀中。
宇文序道:“午后看纳贡的折子,暹罗上贡一对白孔雀,我已命人送去昭阳殿。孔雀忠贞恩爱为世所知,而今又有白首之兆,正合你我琴瑟之好,长相厮守。”
南婉青闷闷应一声。
他不常用香,衣衫发肤龙涎之气,俱为殿内铜炉渐染。约莫年少从军,年长征战,简素习性一以贯之,今夜又是浴香又是熏香,还用上女子的香膏香丸,只因她胡乱搪塞的一句扯谎。
“青青,我心意如何,你应当知晓。”
知晓?
言辞虚无缥缈,大可作假,那一掌却是实打实落在他脸上。
南婉青欲说还休:“倘若……倘若我的脸不能好了,你可、可会待我如今日?”
“会。”宇文序道,“你会好的。”
她心底微弱的一点暖意霎时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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