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实在是娘娘教得好。”
说话间,沉璧打了帘子进来,福身请安。
“可是陛下到了?”南婉青问。
沉璧愈发低了头:“陛下……公务繁忙,让娘娘先行用膳,不必等了。”
似乎昨日吴宗友前来商讨的便是南方水患一事。
南婉青不觉有异,反倒欢喜晚间不必吃热菜,心情大好。
谁想之后一连十日,沉璧前去宣室殿恭请圣驾,彭正兴均以陛下事务繁忙回绝。
“又是公务繁忙,不来了是吧?”
南婉青与渔歌等人掷升官图,她今日手气旺,一马当先,众人之中距“叁公”最近。[3]
沉璧噗通一声跪地,吓得渔歌手腕一抖,陀螺咕噜噜打了几个旋,不知飞去哪里。
“这是做什么?”南婉青也唬了一跳。
沉璧支支吾吾道:“陛下今夜……去、去了陆……陆婕妤宫中用晚膳。”
众宫人登时敛起笑闹,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南婉青良久不言语。
“陆婕妤……是谁?”南婉青抬起头,脸上写满迷茫二字,似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难题。
“珠镜殿陆婕妤,本名陆蕴,母家地位不高,乾元元年入宫,乾元叁年诞下五皇子,晋封婕妤。”郁娘道。
“郁娘——”南婉青连连抚掌,钦佩之情溢于言表,“难为你能记下来!”
郁娘却叹了口气:“陛下已十一日未曾踏足昭阳殿,娘娘半点不忧心吗?”
宇文序十一日不入昭阳殿,宫中近来传出许多宸妃失宠的风言风语。
南婉青眉尖微蹙,她倒是从未仔细算。
上回前往宣室殿,一来一去路上出了两身汗,南婉青本就畏热,偏偏还做了一番无用功,心中十分不爽快,因此只想等宇文序来,不愿再出去。
而若非殃及性命之事,随随闭关修炼,不会轻易现身,自然无人提醒催促。南婉青素来又是个醉心吃喝玩乐的,心思也不在宇文序身上,不料一眨眼竟过去了十一日。
升官图上,棋子距离“叁公”不过寥寥数步。
南婉青一拍书案:“将陀螺找出来,我们先掷完这一局,旁的日后再说。”
入夜,玉指点虚空,南婉青口念咒语催动符咒,召唤随随。
“宇文序近来有些不对劲。”南婉青神态少见凝重。
随随当即变了脸色:“他不举了?”
“倒也不是。”南婉青双手抱臂,“据说他十一日不来昭阳殿,今夜却去另一人宫中用晚膳。”
后来沉璧探得消息,说是宇文序只同陆婕妤用了晚膳,并未留宿,末了还是起驾宣室殿。
随随点点头:“这与不举有何区别?”
“尽管结果上无甚差别,但缘由必定不同,我找你来,就是为了算算他心中所想。总不能他长久不见我,耽误你修炼,那时该如何是好?”
虽说随随为南婉青开了窥测人心的慧眼,但宇文序与常人相比,身上有龙脉庇佑,算他如算国运,南婉青力不能及。
“我卜算学得不通……”随随犯了难。
纤手拎起床头乌木匣子,砰一声按于随随身前,南婉青倒出蓍草、龟甲、铜钱、八卦图:“这是我命人从司天监寻来的卜具,你一样算一遍,总能算到。”
一人一狐从月挂中天算到东方既白。
“不成不成,太难算了!”随随丢开蓍草,细腿一蹬,气得换回狐狸头顺毛,“我只能算出他心怀忧虑,心绪纠结,算不清更细的……他也太难算了!”
南婉青早已瘫倒床榻,手中松松攥着叁四枚铜板,睡眼朦胧:“罢了,我、见机行事……”
两眼一翻,梦会周公,一觉睡到日落西山。
“今日又是政务繁忙?还是去哪个宫用晚膳?”南婉青捧起漱口茶水,摇摇晃晃,“若是他不来,晚间我最少吃五个冰碗,你让司膳备好了……”[4]
沉璧缓缓开口:“陛下今夜……召幸德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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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落更:即晚上七时。
[2]出自《周易·系辞下》。
[3]升官图:古代的一种游戏,类似现代的大富翁。叁公:各朝代定义不同,本文取太傅、太师、太保之意。
[4]冰碗:北京地区特色传统名点之一。将果藕(白花藕)切片、去芯鲜莲蓬子、鲜菱角、鲜老鸡头(芡实)四样掺在一起,甜凉爽口,果香味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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