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明咀嚼的动作缓缓停顿,他也放下饭盒筷子单刀直入:“看你的承受能力。如果你能受得住骨癌的痛,你可以熬到器官衰竭的那天,如果不行……”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山根,“其实我最希望你立刻回安德森。”
薛灵轻笑,攻击性强如冰锥:“怎么?回去安德森,转移的癌细胞就自动死了?”
“不。”薛修明脸上笑意全无,严肃铿锵,“安德森有成熟的临终关怀服务,你会过得更舒服得体。”
薛灵搅弄的动作一顿,病房陷入真空般死寂。
薛修明说Cezar乐观,其实他才是最乐观的那个。
他希望自己的侄女放松心情,每次见面说的都是他的病人又带癌活了五年、十年,肺癌五年存活率又升高了,薛灵不听话的癌细胞总算安静些啦……
可现在连他都在给她定死期。
薛灵看向旁边的邵应廷,他反应不大,或者她已经错过了。
此刻他安静地吃着饭,低垂着脑袋,不让她看到眼睛。
“这里是骨肿瘤病区吗?”
“对,胸外科没单人间了。”
“我吃饱了。”薛灵放下小勺子,对着邵应廷说,“陪我走走吧。”
邵应廷抬头,眼白还有些红,看薛灵没喝几口的肉糜粥,蹙眉:“你吃得太少了。”
“吃多了也是癌细胞吸收。”
邵应廷被堵得说不出话,看向薛修明,他也气得磨牙。
“去吧去吧。”他给粥盖上盖子,“等晚上八九点给你发烧烤串串,看你吃不吃得下。”
*
晚上,病人和家属都回到了病房,走廊里空荡荡,只有空调的阴风丝丝缕缕地在死气沉沉的病区里环绕逡巡。
精神还在虚晃,薛灵走不了太快,倚着邵应廷的身子,缓慢在阴暗的走廊里散步。
每经过一个病房,都能听到里面的人发出的各种痛苦残喘。
压抑、短促、沉重。
不是不疼,而是痛到连呼喊的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从咽喉深处震出一丝颤音。
走廊尽头是阳台,厚重的铁门由两把大锁锁住。
也不知道是方便管理,还是怕病人跳楼。
“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住我家,却不让进我房间,是我不想睡你?”
邵应廷默认。
薛灵看向角落里的氧气罐:“我很少能睡一个安稳觉,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总被憋醒,不上制氧机根本睡不了。”
说着,对面的病房有骂骂咧咧的吵杂声。
“刚绑好的约束带为什么又摘了!”
“让你插尿管你不插!现在拉得满床都是,你不如死了算了!”
邵应廷皱起眉头,薛灵却习以为常。
她在医院见过太多癌症晚期病人,有的人浑身散发着恶臭,半翻着白眼躺在病床等死,有的人完全靠机器支撑生命,更有以痛止痛,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满身淤青的人。
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些疾苦,宁愿在家无依无靠孤独死去,也不要在医院被压抑困疯。
更不像以难堪的姿态在邵应廷前苟延残喘,她讨厌恶心的弱点暴露在在意的人眼前。
“别傻跟着我了。”薛灵嘴角勾着叹气,冷淡开口,“你陪我玩了两个月,我把GranCabrio送你,大家无拖无欠。”
——
老邵:(咬牙)真阔绰啊我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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