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诚从王小栗坐在这里,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一副家长的口吻,跟王小栗讲道理,说明利害,哪怕他十分不赞同王小栗的所作所为,但是也在认真克制不要把情绪带出来。
可是王小栗听他讲话,看似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却好似一句也没在听。
他和林淮诚的对话十分奇怪,像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宣布给林淮诚,又或者每一位林家的人他的决定。
林淮诚此刻真实地意识到,王小栗是真的要和他们家撇清关系。
他甚至把银行卡都拿了出来,是要付这几年的生活费?
看到林淮诚并不接这张卡,王小栗不由伸手把那张卡又往前推了推:“这是,我所有的,奖学金。”
想到事已至此,针也打了,留学申请的通知也已经下来,所有的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如今再在林家住下去,也有些不太合适。
于是王小栗又说:“我,今晚离开。”
林淮诚此刻算是真正见识到他儿子嘴里,形容的王小栗的怪异。
一声不可听闻的叹息后,林淮诚很快调整了神色,他伸手接下来王小栗的那张卡,嘴里问:“这里面有多少钱?”
王小栗回答说:“十万。”
这十万付姜盈盈这些年给他买的衣服的钱都不够,更何况其他的用度。
姜盈盈原本又要开口,却被林淮诚碰了一下胳膊肘,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小栗,你这些年除了第一学期来上学花了学费之外,剩余的学费都因为你成绩优秀而免除了这你是知道的。而且我听说你不爱吃肉,只爱吃水果和蔬菜,那你吃的东西也是没有花什么钱的。这样好了,我从你卡里划走三万块钱,就当是这两年你在这里的生活费。”
林淮诚肯收下这笔钱,让王小栗神色放松了一瞬。
林淮诚没有错漏,于是顿了顿又继续说:“现在呢,天色很晚了,你离开去哪里呢,距离你去罗恩屋上大学还有一段时间,你再去找房子也很麻烦,我多收你一千块钱,作为房租,你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先不要着急离开,好吗?”
王小栗虽然年岁稚嫩,却无疑是林淮诚谈判生涯里一位不容小觑的对手。
时间过去很久,王小栗才终于说:“好。”
这场谈话结束,林淮诚和姜盈盈还有林之绪都已经不在客厅了。
只有王小栗还坐在那里,没有动。
王小栗独自在客厅呆坐了一会儿后,他起身把手里那杯他未喝一口的果茶倒掉了。
在厨房里把杯子清洗干净,然后上楼。
他上楼的时候,林之绪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声音,拧门走了出来。
林之绪站在那里看着王小栗走过来,他没有动,在眼看着王小栗要进门的时刻,他突然出声:“你早就计划要走?”
王小栗点了点头:“嗯。”
“我怎么惹你了?”林之绪的神色隐藏在走廊灯光的暗处。
王小栗语气好像很平淡,他回答说:“没有。”
林之绪这时候到底是压抑不住情绪,他朝前走了一步,他的神色彻底暴露在王小栗的眼前:“那如果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我万一要是像新闻里那位易感期里的高阶alpha一样,在街上发疯似的找你呢?”林之绪语调极力克制,却还是能窥探出来几分隐忍的崩溃。
王小栗听到他这样讲,眼皮抬了起来,他黑白分明的双眼直直望过去:“不会。”
“不会。”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强调什么。
“因为你没有,办法突破人的生理极限。”王小栗一板一眼地说:“就像我没有办法步行回到鸳宁,你也不可能疯跑到底明际洲。”
林之绪彻底愣住,他这样一句,已经堪称示弱的话,就得到王小栗这样冰冷机械的回答。
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林之绪看到对方眼眸里,自己狼狈濒临崩溃的神色,在某一个时刻想要伸出来手来试探一下眼前站着的王小栗的心跳。
十七岁半的林之绪,在即将失去伴侣,过于难以接受的现实面前,甚至开始怀疑面前说出这些冰冷绝情的话的王小栗不是人类。
“你要是走,从今往后你就都别回来!”林之绪不知道是怒意还是别的什么,逼得他双眼一片赤红,他声音不高,却透露着股说不出来的歇斯底里:“你以为谁很稀罕你吗!”
王小栗这时候却发现他很容易读懂林之绪。
因为林之绪嘴上说让他走,说不稀罕,但是他未贴阻隔贴,散发出来的无花果味还是第一次变得那么清新,甚至有几分难言的苦涩在其中,萦萦绕着王小栗,一副不敢靠近的样子。
林之绪这种人,最爱用反话做真心话的表达。
王小栗做阅读理解题目的直觉告诉他,林之绪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却第一次,真正的懂装不懂,说了:“好。”
这句话说完,王小栗就转身要进门。
却又被林之绪叫住。
“等等。”林之绪站在王小栗身后,他仿佛站在悬崖边上在做最后的询问,他问王小栗:“其实那时候我在你家草垛前玩游戏,你不是在看我,你是在看我打游戏,是吗?”
王小栗这时候却是声音极轻地给了真实的回答,他说:“是。”
王小栗回答完这个问题,就进门,把门关上了。
那一直挺直的脊背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在靠在门上的时刻,他缓缓地滑了下来,像脱力一样,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到此刻门外的林之绪,在听完他那个回答后,仿佛是被人隔空打了一拳一样的神色。
林之绪一步一步,走到了姜盈盈的卧室。
姜盈盈坐在床边,抬头看见林之绪的苍白如害大病的神色,陡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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