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感慨又能如何?她有很多事要想,很多事要做。脱离有关李佑豪的一切,重新给了她对生活的希望,她没有时间感慨,只能拼命往前走。
刘艾敏听她叹气,知道她感叹自己的经歷,就拉起她的手说:「先晴,人跟人相处都是缘分,我一见到你就觉得跟你特别有缘。你放心,一定会帮你处理好接下来的事,只要你想,一切都会变好的!」
先晴感激的说:「你们真的是太好帮我太多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又觉得现在自己完全没有能力,说感谢根本没有意义。
蔡一夫看她好像又要哭了,赶忙就说:「不用太感谢我,钱是要还的,又不是不用还。」
两人帮着先晴回去原来的住处拿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让他们母子可以先住进套房。
「其他要搬的,社会局的刘小姐会找志工来帮你搬。我要回去睡觉了,我们上班不能摸鱼,不像她们,上班时间还可以在外面溜达。」推推刘艾敏:「走吧!你不走吗?」
「溜什么达?我是这是公务吔,我也很忙的好吗!事情都做不完,哪有时间偷懒。」拿出手机看了时间,又说:「糟糕,这么晚了…….今天又要加班到晚上了。」两人跟先晴说了再见,一路打打闹闹的走了。
走着走着刘艾敏突然停了下来,问蔡一夫:「你为什么对何先晴这么好?之前也没看你借给谁钱过啊!」
蔡一夫又走了两步,才发现刘艾敏停住不走了,他转身说:「有吗?有对她很好吗?不就是很正常啊!」
「虽然蔡警官平常就很急公好义,但我觉得把薪水直接拿出来,借给夙寐平生第一次见面的人,还是有点特别,到底是为什么呢?」
「哪有为什么?难道会是见色起意,被她的美貌所迷惑吗?」随后又加了一句:「你嘛卡拜託咧!」
刘艾敏想了想,别说「美貌」了,何先晴今天连「容貌」都不可说,也挺惨的:「说不定她伤好了是个绝世美女,你看苓莉长那么漂亮。」苓莉是先晴女儿的名字。
蔡一夫「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小女孩确实漂亮,都可以去当童星了。」忽然觉得离题,又把话题绕回来:「我帮她是因为心中有爱懂吧?孔祖说《赠人玫瑰,手有馀香》你没听过吗?」
刘艾敏:「谁是孔祖?」她只听过彭祖,没听过什么孔祖的。
蔡一夫:「孔祖都不知道,就孔祖孟祖那个孔祖啊…….」
刘艾敏意会过来:「你说孔子喔……」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的天,什么孔祖啦!吼唷!你这个台湾国语实在很强……」想想又说:「这句话也不是孔子说的好吗?是外国人说的吧?」
蔡一夫:「是喔?不是他说的?那孔祖是说了哪句话?」
刘艾敏:「他说的话可多了,我哪知道你是说哪一句。」
蔡一夫:「不是也有一句话说《给人温暖就是自己幸福》,其实那句话跟这个差不多的意思」什么孔子说,根本是他胡诌的。
刘艾敏听出他的意思了,笑着说:「哟~~你很会嘛!」又伸出大姆指给他比了个讚。
蔡一夫还装腔作势的压着左胸说:「你不用给我讚,那个大姆指像是直接戳在我心脏这里,我现在心也很痛欸!」
「你干嘛心痛?」刘艾敏问。
蔡一夫:「我是担心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心在痛,你懂不懂啊!」
刘艾敏「呿!」的一声,一掌打在蔡一夫手臂上:「我知道了啦!我赶快回去看看还有什么救助金可以申请的,申请出来让何先晴立马还你钱。」
蔡一夫:「欸!你这个人有没有爱心啊?你看她那个样子,申请下来还让她还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刘艾敏实在无语了:「是你自己说心痛的!又说我没良心,到底什么毛病啊你?」
蔡一夫指着前方说:「刘小姐,您的目标捷运站已抵达,台北捷运欢迎您,我回去睡觉啦…..拜拜嘍!」说完直接小跑离开,留下啼笑皆非的刘艾敏,摇摇头自己走进捷运站。
何先晴睡眠本来就不太好,睡到半夜也会在恶梦里惊醒。最常梦见的就是结婚那天,那个她记不起任何声音的梦,破碎的影像在梦里静默且无止境的回放再回放。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总是能清楚的判断现实的状况,她知道自己没有抱怨的时间,也没有逃离命运的资格。
「加油!好好过!」这句话是她每天对自己说的早安和晚安。靠着这句话,她熬过无数的晨昏和黑夜。
今晚她却反常梦见了生命中的另一个过往。
梦中,她回到了多年前,远赴北京求学时住的那个老旧的胡同巷弄里。老得可以列为文化古蹟的老房子,无法改建,房东也没钱翻修。偶尔床下或是墙缝里跑出的蟑螂虫鼠之流,都能把她和室友吓得鸡飞狗跳。
梦中,她见到了许子梅,她的室友、大学同学,也是那两年最要好的闺密。
那段时间是她这辈子生活得最有烟火气也最愜意的日子。
有时,她们会在冬日里买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薄薄的肉片,放一些青菜和2颗鸡蛋,用一个小锅在小瓦斯炉上煮着,下一点麵条,配上葱蒜蘸料,滴几滴香油,就是令人怀念的人间美味。
锅里的汤咕嚕咕嚕的滚着,她夹了一片冒着白烟和香气的肉片,正要一口吃下的时候,突然就醒了。
果然好梦由来最易醒!先晴惋惜着还没吃到的肉片,发现梦里的咕嚕声是自己肚子里发出来的,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场梦原来是饿醒的!
门口进来的地方有张小方桌和两张椅子,方桌边上摆着一盏亮着黄光的小枱灯,都是房东给套房配备的傢俱。先晴睡觉时把大灯关了,枱灯却没有熄,把它当成夜灯来用,晚上醒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她醒了,也饿了,却仍然躺着不想起来。身上还有一些淤伤,全身都感到无比酸痛,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闭着眼睛,感受那柔和的黄色光芒,就像多年前,从那间老屋子的窗帘外透进来的晨曦一般。
老屋的二楼是间小阁楼,有一个面对着巷子的小窗,窗帘是她特别选的,门外围墙边开得很灿烂的小雏菊的顏色。多美好的时光啊!那些会为了一早起来看见小雏菊花瓣上的露珠而感动的岁月。哪怕是再闻一次那间屋子里,夹杂着霉味和木头气味的空气,先晴都会幸福得想哭吧!
美好时光的记忆里,还有一个她不能想起的人,只要稍稍靠近关联着这个人的回忆边缘,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的痛起来。
也就是在那个木头窗櫺边的书桌上,她读到「居人思客客思家」,正想打电话回去跟爸妈撒娇说她想家了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父亲跟朋友一起投资失败,不但血本无归,还欠下巨额债务,家中也没有房產可变卖……
那时乡下有许多到了适婚年龄的姑娘,都想嫁到台湾,彷彿成了一种流行。亲戚家的女孩相亲成功,不但家里拿到丰厚的聘金,而且夫家这边开店做生意,嫁过去就是老闆娘,听说生了一儿一女,过得很美满。
妈妈说:「先晴,救救你爸,也救救家里,你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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