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还有一桩心事,悄悄对闺女道,“公主眼瞅就大了。这话在外头不当说,怎么也得过了太后周年再提,可你得心里有个数。女孩子年岁大,就该议亲了。”
徐妃没别的心,她倒是一门心思偏娘家,奈何做不了荣烺的主,只得含糊应付两句,“到时再说吧。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公主女孩子家,这事儿难道叫公主自己想?娘娘才是公主的母亲,就是凤仪宫比您也差那么一层呢。您可得心里有个数?谁家议亲不是提前两三年相看,难不成事到临头随便选,若那不知根底的,岂不耽误公主一生?”
徐妃焉能不知母亲的意思,她满心愁绪,“我倒愿意与兄长亲上作亲,可阿珠现在死活不认家。阿珏比阿珠还是略有不如的,您说怎么着?”
直接把徐老夫人问住了。
的确,徐珠因是嫡长孙,少时就是早年过逝的徐国公一手教导的。后来徐国公出事,徐珠也没长歪,别看徐家没落,徐珠在禁卫也没什么好差使,但哪回升官也落不下他。只要与徐珠相处过的,就没有说他一个“不”字的。
徐珠自己文采武功都是上乘,不然徐家也不能想方设法要把徐珠再弄回家族去。
荣烺并不知徐家竟有尚主之意,她按部就班的读书过日子。
辽北时有捷报传来,杨大将军之名渐为世所知,都说这是一位不逊于郑镇北的名将。
东宫修缮之事也很快开工,内务司工部齐心协力,工程进展迅速非常。
一直到十月,刚入冬,落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房内烧起地龙,开封赵姑娘随郑夫人进宫,告诉荣烺一件事,“齐叔叔说今儿没有他的课,让我随伯母进宫告诉殿下一声。殿下,您在帝都的铺面儿掌柜、皇庄的庄头都换了新人。原来的掌柜庄头都被内务司派了别的差使,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就找到齐叔叔家。齐叔叔说这事不归他管,却也不好不让您知道,让我来告诉您。”
荣烺眉心一皱,声音不由拔高,“换了人!”
赵姑娘看公主向来爱笑的面容猛然一沉,不敢耽搁,连忙点头。
荣烺当下气不打不一处来,与林司仪道,“林妈妈,派个人去内务司,把徐总管给我叫来!”
林司仪就要安排人,郑皇后道,“让我宫里的内侍官走一趟就是。”
自有女官去通知内侍官此事。
郑皇后劝荣烺,“这也不过小事,何必为这样的事动怒。”
“这焉能是小事?不同我说一声就动我的人,显是没将我放眼里!”荣烺一向要面子,有人不知会她就动她的人,这就犯了荣烺的忌讳。
郑夫人还是第一次见荣烺动怒,她惯是个爱说笑的性格,此时也不敢说旁的话,只得安静的等内务司总管过来向公主做解释。
徐总管一见到凤仪宫的内侍官就心下一沉,当即想到这事。他原觉不妥,可妹妹非要他换上自己人。
难道妹妹没同公主说这事?
徐总管是听说过荣烺的脾性的,公主一向与徐家不大亲近,就是对亲外祖母也是说给脸色就给脸色。徐总管没自信到自己一人可以扛下公主的怒火,他打发近侍去麟趾宫传信,自己随内侍官去了。
果然。
一看到公主怒色,徐总管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他恭恭敬敬的行过礼,郑皇后令他免礼。荣烺当头便问,“不知我铺子里庄子里的人犯了什么事就全都换掉了!”
徐总管嘴里泛苦,只能无奈道,“前日麟趾宫娘娘吩咐,让臣安排些老成持重的人过去,帮殿下经营。当日臣问此事是否要奏请殿下,娘娘说她会同殿下说的。”
荣烺原就料到此事与母妃有关,却没想就是母妃起的头。她怒不可遏,“我的事,你问我母妃是不是要奏请我?我是我,她是她?你就是问,也没有只问她,不问母后的道理?难道这宫里没有皇后,凡事要妃妾独断么?”
哪怕素来与徐妃不合的郑夫人,听到荣烺如此厉声训斥也不由心惊。
赵姑娘也是心惊胆战,脸色泛白。
独郑皇后一脸平静无波,却也不发一言。
徐总管面色一白,立即叩首,“臣万万不敢!”
“你嘴上不敢,却是这么做的。”荣烺冷冷盯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内务司的总管,不是麟趾宫的总管!三天之内如果我的人回不到原位,你就自己来向我谢罪。我一定告诉你,谋取我的产业,是什么结局!”
“臣万死!”徐总管“扑通”一声就给荣烺跪下了,他脸颊赤红,虎目含泪道,“臣焉敢谋取公主私产,公主这样说,是让臣无容身之地了!”
“你先动我,还说我让你无容身之地?!真是笑话!我险叫你们算计的没容身之地才是!”
荣烺气壮声高,殿中无一人敢言。正当此时,先是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银红身影扑进殿内,见徐总管跪在荣烺面前,徐妃登时急了,立刻抢上两步扶起兄长,怒喝荣烺,“这是你舅舅,有什么事要你舅舅给你行这么大礼!”
荣烺面色纹丝不动,冷若冰雪,她冷冷的站起身,给徐妃行了一礼,“我堂堂公主,内务司总管怎么就不能给我行礼了?别说徐家舅舅,郑家舅舅在我面前一样要见礼!怎么,徐舅舅是哪里不一样,不能给我行礼么?”
徐妃一时噎住,她急急道,“可这毕竟也是长辈,差不多就行了。”
“是这样么,徐总管?”荣烺问。
徐总管跪下,“臣恪守规矩,绝不敢违礼。”
荣烺微扬下巴,俯视着徐总管,“这就是了。看来你还懂尊卑。”
徐妃气的浑身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尊卑了?”
“母后在上,母妃身为妃妾,无视母后,一进来就大呼小叫,未见你给母后见礼。”
徐妃柔美的脸颊仿佛被人狠狠的掴了一记大耳光,她被羞辱的不轻,直接受不住,一扭身哭着跑了。
荣烺根本没理她,吩咐徐总管,“照我说的做,我要看到结果。”
徐总管连忙领命。
荣烺不再回麟趾宫,她也没住凤仪宫,直接在含章殿住下了。
荣晟帝傍晚到麟趾宫,见徐妃哭的双眼红肿,方知此事。徐妃自是一肚子委屈,但此事荣烺占着理,荣烺还不回麟趾宫了,荣晟帝只得到凤仪宫来跟郑皇后说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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