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告诉我,一旦成为掌门,人就不再是她自己,而代表天道的意志,既要远离尘烟,又要改变世界,既要高高在上,又要毫无权力。
这是一个为了贯彻天道,彻头彻尾的工具人,但是,只要不做坏事,她又是自由的。而且是真正的,超脱一切的自由。
任何权力也无法支配她,她也不会用权力去支配任何人。
毫无疑问,这个掌门之位完美契合了我之前对人生的所有向往,这是真正的值得我去攀爬的大树,如果是十八岁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但现在,要摒除七情六欲……
师父问我怎么想,我张了张口,却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最终只道:“……我回去想想好吗?”
“好,这个谨慎的态度也很不错。”师父面露微笑,鼓励道:“回去好好想想,我很看好你哦!”
我慢悠悠地走到门边,正打算跟师父道别,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句话还没有讲出口。
如果现在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转过身:“师父,你能不能晚几年再走?”
师父用扇掩面,语气痛心疾首:“什么?你是不是还惦记陆白月的身子?我跟你讲,性饥渴是病,得治啊!”
“不……”我缓缓道:“白灵还小,你们就这么走了,他会很伤心的。”
我看到师父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一双笑眼微微眯起:“陆白雨,你真是比师母还狠。”
(二百六十八)
我回去时,院里香气四溢,陆白灵在厨房里炒菜,看样子他已经没那么伤心了。
他个子低,炒菜时总是站在凳子上,也就是那个昨晚绊倒李晚镜的凳子。
……这么想来,我有点不确定李晚镜昨晚是真的绊倒了还是演的。
我左右一看,他不在,陆白月点了一根蜡烛,正在桌边修剪银鹊枝,他已经修剪了很多,不过据说把每一个枝条都切成一尺长的大小,不同粗细的分开,可以卖出最好的价格。
我拿过菜刀,来到桌边帮忙修剪银鹊,拿到手中我细细看了这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木头,发现原来银鹊就是白瓷香。
我笑道:“你知道这种香木还有别名吗?”
半晌我也没等来回答,一抬头,陆白月正看着我。
被发现后,他下意识想躲避过去,但我的目光紧随着他,他偏了下头,最后还是看向了我:“你去哪了?”
“我一直没走,就在师父那里。”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师父都跟你说了?”
“嗯。”
“全都说了?”
“也没有,就说了当掌门的事。”我想问他怎么想的,但看看白灵,换了一个文雅点的说辞:“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跟我保持距离?”
“我……”陆白月感到舌头打结,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不,溦儿,我是真的喜欢你,但这是师父的要求,他将我和白凤白冬养大,他的话我不能不听。”
“你一早就知道吗?”
“什么?”
“会有这一天。”
“……但我没想到这么快。”他放下手中的白瓷香木,悲伤地看着我:“我以为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他和师叔一直都长着白胡子,我以为只有当我也变成白胡子老头的时候,才会继任掌门……”他越说越委屈。
我应该是被逗笑了,因为我看见烛光一闪一闪,跟着我的笑在起舞。
我握住他的手,和他湿润的眼睛对上时,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我确实是在笑。
他问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劣?”
“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
“为了当掌门,我割舍了我们的关系……”
我笑了:“血缘是割舍不掉的,无论以后我们走上什么路,我们的身体里永远流着同样的血,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你永远都是我爱着的哥哥。”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无数蝴蝶突然充满了整个房间,黑压压的翅膀扑灭了一闪一闪的烛光,也扑进了白灵刚刚炒好的鸡蛋里,白灵大声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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