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早上的会议,知道自己没法改变辛秘决定的辛梓就翘着脚,披着厚重的披风,半眯着眼睛听他们扯皮,一句话也不说。
长老们会后埋怨他不出力,他又挂上虚弱的笑脸:“梓自知命不久矣,诸位管理辛氏已久,远强于梓,梓还是不班门弄斧了。”
说白了就是,你们做的挺好的,我没发现啥毛病,那就这样呗。
长老们又吹胡子瞪眼。
辛秘被他绘声绘色的描述逗得发笑,弹他脑门:“不要咒自己,我离开之前会给你留下足够的蕴养之材,你的药浴和针灸不要断,我会着人看着你。”
辛梓咳了咳,眼下青黑浓浓:“我注定活不过叁十,折腾这些干嘛呢?天天喝药泡澡,不如让我痛痛快快过几年。”
辛秘睨他:“没门,好好喝药,当年我可是答应你们娘亲好好养大你们的。”
“您还答应我保护我娘呢,”辛梓嘀咕:“不还是没保护好吗?”
高傲的狐神可听不得这些,一挥袖子就把他打了出去,气团包裹着他的身体,晃晃悠悠地落在门外的青石小径上,站得稳稳。
“当年我可没答应你,小兔崽子,是你自己哭着求我我没说话而已。”隔着院墙,传来了狐神火大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是梓错了!”他笑嘻嘻地喊回去:“离出发还有叁天,这几天您可要好好享受一下奢华平静的生活,一踏出桑州,可就要吃苦了!”
辛秘冷哼一声,院门在他脸前哐地合住,辛梓闷笑着喊过门口的小厮,盘算着送些什么稀罕玩意来求饶。
但他还没来得及送,变故就先行发生了。
当天夜里,就有刺客摸进了辛氏古宅。
脑中的弦被倏然拉满,霍坚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眼中毫无睡意,像是敏锐的鹰隼。
他一掌摸过枕边的长刀,伏低身体滑下床去,床帐在微微的颤动之后恢复原状,帐内被褥隆起,如同主人并未醒来。
不出几瞬,屋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是有人踏在上面。
一个、两个、叁个……七个。
他的住所一共进来了七个不速之客,黑暗里的霍坚双目紧闭,呼吸几乎完全被压制,悄无声息地聆听着周围的环境。
来人脚步轻便有力,武功高强,踏在轻薄如纸的流彩瓦片上都几无声响,不知是哪家派来的高手。
有五人摸进了房内,剩下二人一人在高处警戒,一人在门边设伏,井然有序。
刺客借着霜白的月光看清床上安稳的人形,向身后队友打了手势,几人轻巧接近,两柄被涂成鸦黑的短刀出鞘,如同夜行者的索命之刃。
“呼——”不知是谁的呼吸吹动床帐。
眨眼之间,五柄短刃狠辣扎进床幔,那个躺着的隆起。
利刃刺破布匹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几乎是刺客意识到刀下触感不对的瞬间,又有另一种破空声从床下传来。
“有诈!”为首的刺客猛地跃起后退,手中短刀带起棉絮——他们刺进了伪装的枕头,床上的人已然不在那里。
但是太迟了,他身侧的队友没有反应过来,被床下一闪而出的刀光抹断喉咙。
霍坚长发散乱,寝衣半敞露出健硕的胸膛,温热的古铜色肌肤上溅上了腥热的血。
他锐目扫视着剩下几人:“夜鸦刀。”
一击不成,刺客们并不多话,猱身而上。
霍坚赤足踏在青砖地面上高高跃起,臂膀肌肉隆起。他的刀法大开大合,无甚技巧,唯有战场上多年磨练而来的坚定与杀气。
一刀之下,劈开对方格挡的短兵,又深深砍进对手的胸口,再沾一身热血。
再损一人,己方鬼魅般的身法对上烈阳般刚猛暴烈的刀法并不占优势,为首刺客谨慎后退,向队友做着手势,示意最后一击。
刺杀本就讲究快速,若是不成,只有暂退。
但他们没有机会了,兵戈交接的锐响和血腥之气已经被院门口的白玉狐狸捕捉到。这些小小的装饰物眼睛睁开,发出灼目的亮光,同时示警的刺耳叫声从大张的口中传出。
很快,辛氏的私兵就会赶来这处院落。
刺客咬牙,直接勒令撤退。
但——只着寝衣的男人将刀一横,拦在了门口。
他抬眼,背着月光的双眸黯淡无光,却又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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