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队,我看我媳妇儿那肚子,估计还是个儿子,要不送你算了。”何新松凑近一点:“小样儿的,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小样儿的,笔记本里还夹个广告片呢,反正思雨也顾不上生,我送你一个算了。”
冷峻没接茬,只冷冷望着何新松,望到何新松识趣改口:“玩笑,开玩笑。”
这天并没有插播的快讯,回到办公室,冷峻打开他的无用小知识笔记本,扉页上果然贴着一张他从万紫千红的婴儿棒棒油上剪下来的宣传画,两个憨丢丢的小宝贝,一男一女。
这事儿不但何新松知道,空队所有人都知道。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他是在痴心妄想!
……
在《花木兰》开场很长一段时间,观众都没有把刚才那个轻盈,灵动,仿如精灵的杜丽娘和此刻台上英武,帅气,英姿飒爽的花木兰联系在一起。
舞台被分做两半,一半是茅草屋,垂暮和老人和幼子,村姑在起舞,他们营造出一副温馨的田园画卷,而另一半,是如弓的圆月下,挽裙举弓,正在田野间猎兔子的,少女花木兰。
这是《花木兰》的第一幕,当芭蕾结合弓箭,当二位转,四位转,五位转,抱腿转,跪转,平转,大跳,踢腿,踢腿小跳与东方武术相结合。
台上是舞者,亦是武者。
她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呈现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感,让她有种刚柔并济,雌雄莫辩的美。
……
这是一个发生在古代华国,北国的,女英雄,或者说女骑士的故事。
得益于陈思雨比大部分芭蕾演员都要高的身高优势,以及长达两年的,练习武旦的扎实基本功,她的外在条件就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说服力,台下的观众在观看时甚至有了种期待感,期待她能身披银甲,化身女战士了。
但即使在自诩男女平等,女士优先的西方,哪怕在更接近如今的中世纪,女战士,女骑士,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来自父辈,或者夫辈的荣耀。
在十字军时期,女性参战,会被视为是恶魔,女巫,一旦发现是要被处死的,所以在这些西方观众的眼里,《花木兰》在此刻还只是个跟《格林童话》一样的童话故事。
他们享受这场演出,欣赏台上的舞者,但他们不认为那是真正发生过的历史。
不过他们也准备好了要看一个女骑士在第二幕大杀四方,所以人都兴致勃勃。
但并没有,第二幕从木兰加入军营开始便急转直下。
故事被拉入现实,束胸的女骑士在练兵时的狼狈,因为瘦弱而被老兵霸凌,她咬牙的硬撑,她面对狡猾老兵时的反抗,她结识伙伴,拥有信得过的战友,这一幕的花木兰是惊恐的,是胆怯的,是在男人林立里的环境里挣扎求生的,得益于舞剧夸张的表现力,让这个故事在西方观众的眼里,具有了说服性。
他们从剧情中认可了它的真实存在,也终于意识到,花木兰,东方女骑士,
她的骑士称号不来自公爵丈夫的赏赐,也非跟某个皇帝的裙带关系,而是凭借自己,一个女性纤薄的,却不输于男性的力量,为自己争来的骑士荣誉。
中世纪曾仅有过,真正骑在马上的女骑士,战斧骑士团和荣耀圣母玛丽亚骑士团,直到现在,她们也没有被自诩文明的西方承认过,依然被定义是女巫。
但花木兰不一样,在这个故事的最后,她得到了皇帝和整个国家,所有男性的认可,它还被编入了史书,作为女性的力量,经千年,流传到了现代。
如果说刚才观众还有怀疑,质疑的话,这一幕就让他们愿意信服整个故事了。
一部作品想要获得成功,它就必须引起观众的共鸣,以及对主角的同情。
在第二幕的末尾,观众对花木兰的同情达到了顶点。
她为了守护家园而出征,经过在军营的挣扎,战胜了自己的胆怯,赢得了同伴的尊重,也让将军对她刮目相看。
而现在,作为一个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在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女性士兵,她该要奔赴战场,在击敌的同时,实现自我,获得一个骑士该有的荣誉和成就感了。
观众寄予了希望,期待着她能实现自我,获得她该有的荣誉。
正好这时这时敌军来袭,将士们要率兵出征,而花木兰,就在队伍中。
这是英格蓝人第一次看一个真正的,从民间成长起来的女骑士的故事。
她在战争中会如何表现,她能否获得她本该有的成就?
观众们期待极了,拭目以待。
但是一场节目的时间是有限的,大幕在此刻闭合,故事在此刻戛然而止。
这场交流演出,也在此刻画上了句号。
……
文艺团所有人悉数等在后台,但掌声迟迟未起,大家都很担心,演出效果不好吗,观众不喜欢吗,他们是不是看不懂啊。
如果当大家上台谢幕,却没有掌声,又该怎么办?
好在大家的担心是多余的,掌声虽然没有赴日式那么热烈,但也足够热情了。
当然,没有像赴日时那么受观众喜爱,大家就难免要担心,这场演出的效果是不是达不到预期,一起卸妆,徐莉说:“思雨,我咋觉得这帮西方人好像不太喜欢我们的演出,你说咱费这么大劲儿,明天的报纸上会不会说咱跳的不好?”
陈思雨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不会。”
想让无比自傲的英格蓝人统一口径,去满口华词的夸赞一个曾经被他们轻蔑,抹黑的国家可不容易,毕竟英格蓝人是老牌的华国黑,有大把媒体人就是靠着黑东方,黑华国来赚销量,搏人眼球的。
即使他们觉得好,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也不会当场改口说好的。
但两部剧的实力摆在那儿,如果这些英格蓝媒体是真正的绅士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硬生生去抹黑她的。
所以媒体的反响到底会是什么样的,陈思雨也很好奇。
第二
天一大清早,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就把各大媒体的报纸全买来了。
翻译报道,开会,大家做个简短的总结。
针对昨天的演出,目前只有两家报社发表了比较简短的报道,而且都是批评。
一家认为《牡丹亭》和《花木兰》的舞美乱七八糟,矫揉造作,毫无看点。
另一家则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陈思雨,说她是个高达一米七的东方大笨鹅,还评价两场演出,说第一场死气沉沉,第二场吵吵闹闹,不知所云,还认为《花木兰》只是善于幻想,却不善行动的东方人的意淫之作。
二百多号人准备了整整一年,当演出结束,却遭到如此刻薄的批评,且不说外部团的领导们听到英格蓝的媒体居然不礼貌到形容陈思雨为大笨鹅,还指手划脚,批评我们的历史,很是生气。
演员们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开完会出来,大热天的,徐莉给气的直打哆嗦,说:“思雨,你的舞蹈是连法蓝西人都夸的,这些英格蓝人怎么回事,大笨鹅,亏他们想得出来,这种骂法简直就是在侮辱人,真是气死我了。”
李倩说:“这才一家子批,再多两家子专门批你,以后你就出不了国了吧。”
在外交演出中被国外媒体点名批评,还骂的那么难听,只怕以后陈思雨就没法再出国了。
没有人希望会这样,毕竟外事演出有那么高的津贴,总芭能出国,可全凭陈思雨带着呢。
所以一场会开的总芭上下,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陈思雨是团长,得给大家加油打气,她说:“急什么,咱不还得呆一天嘛,明天再看看别的媒体是啥态度吧。”
才一晚上,现在急着发声的,应该是那些销量不好,为了讨好读者,就故意抢先机,占版面的小野鸡媒体,他们习惯了故意歪曲,扭曲,抹黑华国那一套,为了抢先机,估计早在她登台间稿子就写好了。
而真正销量好,有份量的权威媒体人还要查资料,要做研究,哪可能一晚上的功夫哪能写出报道来,到了明天再看吧,看看大媒体会怎么评价。
剧本不差,编导舞美都不差,陈思雨自认跳的也不差。
虽然她知道英格蓝的批家们是最挑剔的,但她不相信他们会众口一辞说假话。
因为只有一场演出,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该回国了。
正好轩昂从最后一家艺术学院回来了,陈思雨还得问问弟弟最终的决定。
是要留在英格蓝吗,还是去法蓝西。
于万尼亚上校,他的亲生父亲,孩子又是个啥态度。
……
到西方留学,对于从小长在华国的孩子们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轩昂来了几天就看了几天的万花筒,他看到色.情杂志在当街售卖,看到年龄跟他差不多的男女在当街接吻,看到女孩子穿着裸露小腹的性感吊带,看到她们手夹香烟,他当然接受不了这些,还很害怕,因为想勤工俭学,他试着问了几家快餐店的小时
工,惊讶的发现,在这儿,一天就能赚陈思雨在文工团一个月的工资。
资本主义,就像传说哪般,不但奢靡放荡,且挥金如土。
且不说这个。
自打跟万尼亚上校见过面,轩昂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初胡茵选择留在国内,对吗,她在临终时,为自己当初留在国内的决定而后悔过吗?
从毛姆到冯慧,再到那些嚣张的小将们,他们集体逼死了一个为了建设国家而放弃爱情的女人,他们却不必为此而付出代价,这又是谁错了?
继而,他就开始怀疑自己从小到大的信仰了。
而对万尼亚的恨意,也在这种怀疑中渐渐的消弥了。
想起胡茵轩昂就很难过,再想想毛姆,冯慧和那帮小将,他又无比愤怒。
孩子的内心矛盾极了。
陈思雨明天就要回国了,而轩昂的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开导的,所以她只问结果:“那你是打算留在英格蓝,还是要我帮你联络,再去法蓝西看看?”
轩昂思考了许久,说:“那我还是留下吧。”
看陈思雨噗嗤一笑,知道她的心思嘛,孩子又忙说:“但你放心,我是不会像别人一样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给迷花眼的,一毕业我就回国,姐夫跟我说的我都记着呢,我是不会为了贪图自己享乐,就阻碍你的前途的。”
陈思雨踢了这小子一脚:“小王八蛋,你又道德绑架我。”
被踢轩昂倒无所谓,反正从小到大他被踢的次数太多,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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