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及笄礼上,宁大夫人织金换黄线,已经让安远伯爵府闹了一次笑话,现如今,他若还敢敷衍了事,就莫怪别人说他当大舅的,还不如莲姐儿的后娘。毕竟,这宁伯爷虽不是亲的,却是莲姐儿外祖母一手养大的。
此外,敬英候爷见了,恐怕也要再考虑考虑,看敢不敢把小女儿嫁入安顺伯爵府。
……
果真如林世运所料,勋贵人家脸面比银钱重要,没过几日,安远伯爵府那边来人了。
阵仗不小,生怕别人不知道。
宁伯爷亲自送来了房契和银两,说是给外甥女添些嫁妆,又说前阵子的衣制,是宁大夫人手下的婆子贪心,私自偷走的金线,才闹了那样的误会。
老太公、老太太见好就收,裴璞应道:“都是亲戚,你们的心意我们自然是明白的。”
两家喜笑颜开地散了,可私底下,各自究竟是甚么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次年秋日,桂花香飘。
秋闱结束,桂榜揭晓,徐家派人来传话,说徐瞻此次秋闱略有失手,未上正榜,只中了副榜第九名。
副榜不算中举,只能当是个“安慰奖”,另外附送国子监就读名额。
裴家感到可惜,若是徐瞻中举,再成亲,便是双喜临门。
不过,徐瞻并未气馁,对其父亲道:“儿子初初参加秋闱,想必是修行还不够,文章笔力不足,才落副榜。既如此,那便继续苦读,三年后再试。”如此心性,难能可贵。
裴少淮十分看好这位未来姐夫,只因他记得,徐瞻第二次参加秋闱得了解元,殿试中被圣上钦点为二甲第五名,朝考[1]名列前茅,顺利留京,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
又筹备了数月,佳期已至,两家将举办迎娶大礼。
此时,裴少淮三岁半,个子长高了不少,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小版直裰,腰间束着银边云纹锦带,乌发被林氏用青玉色小冠整齐束好,安安静静的时候,瞧着是带着几分奶气的小公子哥。
若是动起来,眉眼弯弯,又显得活泼顽皮。
大人们都在忙上忙下,以图筹备得周全,裴少淮一个人看书有些倦了,便去找弟弟裴少津顽。
裴少津自小便十分乖,这几日,祖父、父亲没有空闲给他授课,他便一个人在房里,将大字帖拿出来,独自练习识字,认识的字放一堆,不认识的字,则放另一堆。
“津弟,津弟,我来找你商量事。”淮哥儿门外喊道。
“兄长甚么事?”津哥儿回头。
淮哥儿说明来意,道:“明日是长姐的成婚大礼,咱们兄弟被祖母叫去拦亲,不如一同想想策子?”
津哥儿平日里同兄长一块读书,自然知晓兄长鬼点子多,遂道:“都听兄长的。”
淮哥儿凑到弟弟耳畔,低声说了主意:“咱们这样……”
津哥儿听后,乖巧点头,道:“我听兄长的。”
如此,两个半大的小屁孩达成了一致。
……
翌日,大喜之日,景川伯爵府红绸喜字,处处喜庆。新人梳妆着衣,裴家迎宾待客,诸多琐事自不必多述。
吉时将到,迎娶队伍的奏乐声渐行渐近,不一会,裴少淮便见到迎亲队伍了。
那徐瞻骑在骏马上,穿着喜服,意气风发,一表人才。
到了伯爵府跟前,徐瞻下马,准备进门迎亲,这便到了拦亲的时候。
大庆朝文风鼎盛,天下百姓崇文,加之新郎官是个读书人,故此,拦亲亦跟“文”相关,无非是吟诗作对道贺词,考校考校徐瞻。
裴家这边的后辈小生,纷纷拿出早就备好的题目。徐瞻是个有真才实学的,镇静自若,谈笑风生,笑吟吟地一一击破,不过一刻钟,就已经顺利走完台阶,来到大门跟前。
不料,这时,两个穿着喜庆的小男娃子窜了出来,并排张开双手,拦在了徐瞻跟前,正是淮津两兄弟。
淮哥儿仰着小脑袋,先开口:“姐夫今日想进门将长姐迎娶归家,恐怕要先过我们兄弟这一关。”
津哥儿亦学着兄长,有模有样道:“听说姐夫既是秀才,又进了国子监,我们要考校考校你。”
稚嫩的童声传出来,加之淮津兄弟二人童真可爱,引得围观的宾客哄堂而笑——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竟然要考校姐夫的学问。
又充满好奇,景川伯的这两个小孙子,到底会出甚么题目。
徐瞻亦觉得有趣,先朝两位小舅子作揖,笑吟吟道:“恳请两位内弟出题。”
只闻,淮哥儿说了上句:“池上并蒂莲。”
津哥儿说了下句:“花开年年笑。”[2:原创]
最后兄弟二人齐声:“打一贺词。”
原来是类似猜灯谜,旁人也跟着一块思索起来,还别说,这两句灯谜用词喜庆,又将新娘子的闺名化用其中,倒也十分有趣。
宾客们只当是孩子的父亲或是祖父替他们想的。
“这前一句,莲花并蒂,自然是‘同心’无疑了。”徐瞻端着手,思忖,眉头微皱,一下子没想出来,道,“这后一句嘛……”
他还真一下子没想出典故来。
幸好,跟着他一同来的兄长徐望,低声提醒他道:“年年岁岁即为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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