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连说完这话后看了看姚龄,显然后者也一清二楚,垂首不言。
“什么意思?”纪盈皱眉,指了指这后山,“你是说,这些事其实是你方才提到过的那些人做下的?”
席连回避了陈怀的目光,抿了抿唇最后无奈道:“西地铜矿聚集,沂川府和偏南府道都有不少。每年有人从中贩卖获益,有人放钱放权参与其中,分得红利,不是什么理解不了的事吧。”
的确,若不是有欺上瞒下的能力,在这种地方连续多年做此等生意,早就被追查了。
“很多人?”陈怀问。
席连叹气:“因为不止这一处村子。但若此处被发现,被撕开的缝,就会牵连出这种生意上的所有人。将军,不要做这个众矢之的,就算从前纪将军发现了,他也没有开口。”
“我哥发现过?”纪盈摇头,“凭他的性情怎么可能甘心情愿帮人隐瞒这种烂事?”
“为了不得罪人,为了能够安心在前线打仗,为了……”席连顿了顿,为难说,“纪家。”
纪盈了然,看来他们家在这桩事里也并不是完全清白的。
“不过夫人放心,纪将军发现之后,你们家就已经撤手了,从前也就是入钱分红。”席连道。
怪不得,纪盈想起沉潇远的神色。
这个村子里莫名其妙被重物压死的人,恐怕都是被矿山砸死的。
开矿死人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但登记在册的人口户籍总是要上报亡故的,从前战乱时,可以不清不楚,这父鲈掳捕耍呕崞捣背鱿治侍狻�
沉潇远显然已经知道后山上是什么事情,但他沉家在里面恐怕也不干净,所以他闭了嘴。
“沉提案回城之后已经将你二人在此地的事情告诉知府了,”席连摸了摸不太安分的马,“知府怕你们发觉什么,做出不可挽回的事,现下公衙的捕快就在山下拦着。我带不上来人。”
察觉到席连并没有带人前来,最失望的不是陈怀,而是简城,他咬着牙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没想到陈怀手底下居然有人知道这些铜矿背后真正的主人。
这下一行人都失了言语,纪盈看着陈怀的眉纵越来越深,正要开口时,他突然问:“什么声音?”
四方田野里一片寂静,却忽然像是起了风声,刚长得半人高的草胡乱牵扰打搅在一起,山林中的树也沙沙作响。
一时间纪盈觉得头晕目眩,勉强扶住了陈怀,就被他拽着往外跑了几步。
“轰隆”一声后,他们身后方才住的屋子垮塌下来,露出了一个人影。
“站住!”陈怀发觉了那人,趁势追上去。
那人影看上去武艺并不高强,三两招落了下风就被陈怀绑住了手脚扔了过来。
“刚才是……地龙动了吗?”纪盈茫然地看着晨曦微露,这四周旷野的声音已经停了,而山中的轰隆声还在不断袭来。
“恐怕是。”陈怀看着被他抓出来的人。
“布商?你在这儿做什么?”纪盈看着简城。
简城不打算开口,撇嘴不言,陈怀把他扔给席连,让带回府中地牢去。
姚龄阻拦道:“陈将军,他是大炎皇室,他少了根指头,都不是你我能解释的事。”
纪盈这才定睛看向简城,后者一脸有恃无恐的神色,纪盈眼珠子转了转才冷笑:“所以我没猜错的话,你引我和陈怀来此,让我以为这是域外偷铜矿,这样的话陈怀和我就会不管不顾派人查抄了这儿,一下子就得罪了朝中许多人。我跟你有仇啊?你这么对付我,那胭脂下毒也是你做出来的吧。”
“我跟你没仇,甚至还盼着你跟陈怀决裂的,想看他众叛亲离来着。谁道你这女人心里有夫君没哥哥。”简城撇嘴。
陈怀摇头:“我也没见过你。”
“我们也并没有私怨啊,我跟你,就是国仇而已,”简城笑,“国仇深似海,我的亲友朋旧,不知多少被你害得尸骨无存,我不该恨你吗?”
他看起来年纪轻轻,恐怕是大炎皇帝的幼弟,像是个心智未长成的孩子在张牙舞爪。
陈怀冷冷看他一眼,并不把他当回事。
姚龄见状行礼道:“五年前我和孩子逃跑时,他正率兵在城下,我得了他的助欠他人情。此地的事,是我告诉他的,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计策。”
简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嗤笑一声:“本以为我要失败了,不过此时此刻看,或许……还没有。”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寂静的山中突然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喊叫求助声。
杂乱声里,众人听到了一句“塌了”。
“矿洞塌了,”简城笑,“这山里大概有三五百人之数,被埋进去多少,不好说。可这村子里人手根本不足以救人,也没器具。只要叫人进山救人,这事一样会被揭开。当然,陈将军可以不救的。”
席连看着陈怀攥紧了手,一时感到无力,简城这话说得太挑衅了。
“将军,”他无力开口,“别冲动。”
陈怀眼前有一瞬迷惘。
显而易见应做的事,却好像是他在不知好歹。
温热的手忽然握住了陈怀的手腕,纪盈抬眸看了他一眼。
沉默良久,他开口道:“席连,去叫人上来。”
“知府的手下在下头拦着,争执起来,会出大事的。”
纪盈转头:“我去把山下我带的兄弟叫过来,他们名义上也是知府的人,我带他们给你们开路,这就是内讧,不是军队与知府的冲突。”
“阿盈。”陈怀看向她。
纪盈疲惫笑着,将手放在他头顶拍了拍:“没事的,你要是真的得罪了他们,不管出什么事,我也陪着你。”
看到陈怀三人四散去做事后,被扔在原地绑缚住的简城顿时舒心无比,接下来他只要把陈怀带兵救人的事传出去,矿的事就瞒不住了。
“我不明白,真要陈怀的命,动手刺杀就好了,何必如此。”姚龄站在简城身侧轻声问。
“死有什么可怕?像这种把一条命挂在腰上,为这片疆土搏杀多年的人,对他们最狠毒,最彻底的报复,就是让他们冤屈地死在自己人手里。”
简城躺在地上大笑。
这地龙动得不算剧烈,民房垮塌了一些,但死伤不算多,山里倒是情形最复杂的。
纪盈坐在马上,带着她那帮还是一股子痞气的手下,拦住了知府派来的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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