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月霞殉职后,一直没挪动过的职位竟然连升两阶,成了车间主任,那是厂里给家属的补偿,江安国成了最大受益者。
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全都一一验证在江安国身上了。
靠着妻子走到如今的社会地位,却又不善待对方留下来的唯一骨血,哪怕原主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
但没关系,革委会里走一遭,不是也得扒层皮下来,彭主任确实讲道理没错,打他的手下可不讲道理。
江安国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还好,要是在这些年他真的做了啥违法乱纪的事儿,恐怕连保住车间主任的位置都难。
想到这儿,江又桃略微解了点气,也算完成原主心愿之一。
轮船停了,江又桃收回思绪,随着人群走出轮渡口。
轮渡口门口就有一些骑三轮送货拉人的车子,江又桃看了一眼,在附近找了个无人的隐蔽巷子,把空间里原主妈妈的嫁妆从系统背包里放了出来,然后快步走到其中一辆三轮车跟前说明情况。
三轮车师傅跟着江又桃去看了货后又找来两辆三轮车,谈好价格,江又桃坐在其中一辆上跟着他们往原主外婆家所在的村子走。
原主外婆家离轮渡站不近,走路得花四十分钟,坐拉了货物的三轮车用了半个小时,泥土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在门口卸了货,给了运费,三轮车师傅结伴走远,江又桃才走进原主外婆家的院子。
跟住房面积紧张的浦西相比,浦东地区的自建民房要大得多,独门独户带大院子,院里开辟了个小菜园,种了点时兴的蔬菜。
院子的水井边,郝菊香正在在洗衣服,察觉到有人到来,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刷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三寸金莲极快地挪到江又桃跟前,爱怜又高兴还带着一丝不确定:“又桃?是又桃来啦?”
原主残余的情绪让江又桃眼睛一酸,她大步上前拉住老太太干瘦的手:“是我,是我。阿婆,我来看看您,您老最近还好吗?”
“好好好,身体硬朗得很呢,能吃能睡的。”郝菊香高兴极了,她拉着江又桃的手进了屋里,又忙着给江又桃冲糖水。
在这个缺糖少油的年代,老太太对外孙女的爱意表达就是一杯齁甜齁甜的糖水。
江又桃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体会过来自长辈沉甸甸的爱意,她忍着甜把糖水都喝了。
郝菊香坐在边上,满脸慈爱地拉着江又桃的手问:“没吃饭吧?一会儿留下来吃饭,阿婆给你做好吃的。”
在江安国日复一日的pua下,原主极少上外婆家来,有时候一年都不来一回。
郝菊香实在是想外孙女了,就坐渡轮去看她。可来回一趟太费钱费力了,郝菊香一年也去不了几次。
“阿婆,我不饿,你坐着,咱们说说话。”江又桃拉住要出去给她做饭的郝菊香。
“阿婆,我今天晚上就要坐火车去东北那边下乡,时间不多了,我想多和您说说话。”
郝菊香脸上轻松的笑容瞬间僵住,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要你下乡,你爹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你那个后娘又在搞鬼?你是独生子女怎么会轮得到你?”
一连串问题问出来,江又桃挨着顺序一个个的回答:“原本是江家宝下乡的,但我爸说,江家宝是他亲爹张家唯一一根独苗苗,不能让别人说他这个后爸不是,就给我报了名,让我替他下乡去。”
“我也是前天晚上才被知道的,名单交上去了,补助费跟光荣证也发了。我今晚就得走,所以我过来看看您和外公小舅。”
郝菊香听得火冒三丈,闷着头就要往外冲,江又桃连忙拦住:“阿婆你冷静一下,我没吃亏的,我昨天也给江家宝报名下乡了,知青办主任收了我送的礼,承诺必定会把他送到大西北去,名单也下来了,江家宝没法反悔。”
江又桃送了一条从系统那里薅来的红牡丹烟跟一瓶茅台酒,张主任当即就拍胸表示一定会给江家宝安排到最荒凉的大西北去。
不止如此,他还承诺会给江家宝送一面锦旗,等明天他就大张锣鼓地送到江家去,彻底杜绝江安国跟李秀琴给江家宝走关系的后路。
“我爹也不知道为啥被革委会的带走调查了,还不知道啥时候才会被放出来呢,你去找也找不到他。”
江又桃并不打算说出江安国进革委会这件事情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一个整天被后妈继兄磋磨的单纯小姑娘突然整这么几出,她怕吓到老太太。
不过这事儿在罐头厂并不算什么秘密了,等日后郝菊香他们打听到了,她早就远走高飞了,她们知道真相后怎么想她也管不着了。
想到这里,江又桃语气一转,轻松起来,拉着郝菊香来到院子外,“阿婆,我妈当年的陪嫁我找人送回来了,一会儿您喊人帮忙搬进屋。”
“这……”郝菊香还没从外孙女说的那些事中反应过来,又被眼前这些家具惊到了,好一会儿她眉眼微湿,这些家具从厂子从浦西运送到这里,得花多少运费啊,光想想郝菊香就觉得心疼,可想起自己那福薄的闺女,她摸了摸眼角,道“也好,省得便宜了别人,一会儿你小舅回来就让他劈了当柴烧,等过两年你出嫁了,再让你外公跟你小舅给你打一套。”
第004章
郝菊香颤颤探出手轻抚着女儿生前的陪嫁衣柜,神色慈爱中带着一丝哀戚:“都怪这把老骨头不中用,护不好我们又桃……”
见老太太这副模样,江又桃握住她枯瘦粗糙的手掌,嘴巴张了又张,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尽管应家属于申城人,但这时候浦东大部分都是农户,应家人也是靠工分吃饭的社员。
外公应德兴年轻时是生产队的拖拉机手,迫不得已答应了当时生产队队长的请求,教他儿子学开拖拉机,可那人没这方面天赋,操作时拖拉机侧翻把应德兴的脊椎压断,导致下半身瘫痪。
对方还算有良心,将这场车祸定性为工伤,由生产队出钱赔偿不说,还准备私下再给一笔钱表达歉意。
这时屋里传出一道温和又苍老的声音:“又桃来啦?”
话音落,随着“轱辘轱辘”的滚轮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坐着木制轮椅出现在院子里。他一见江又桃,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费劲地转动裹着橡胶的木轮子过来。
“嗳,阿公您慢点,我又不会跑。”江又桃快步上前,推着应德兴的轮椅朝郝菊香所在的屋子里走。
应德兴当年出事了后他拒绝了所有的赔偿,只求队里将来的招工名额能留一个给他的子女。
为了这个进城当工人的名额,一家人那些年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应德兴早些年学过木匠活,在下半身不能动弹后又捡起了这门手艺,村里的人看他家可怜,一些木匠活儿都来他家找他打,给的工钱粮食大队拿走八成,留下的两成才是属于他的。
也正是靠着这些收入,他才养活了这一个家。
江又桃的内心里是敬佩这些人的,虽然自身弱小,却给家人撑起了一片天。就像她们孤儿院的院长,小小的一个,却为她们这些数十个无家可归的孤儿遮风挡雨了很多年。
见祖孙二人聊得融洽,郝菊香看看外面的天:“又桃,陪你阿公说说话,我去喊你小舅,咱们一会儿就吃饭。”
老两口育有一子二女,应小舅比应月霞小十岁,今年二十五岁,上头还有个嫁到当地镇上的二姐应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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