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 第5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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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李佶低声吟出这首他最爱的琴歌,好像听到了古琴为他哀鸣的声音,又好像听到了思之如狂的假凤,孤独地御风九霄,被猎人射中,双翼摧折,急转直下,凄厉无比的叫声响彻大地。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哈哈哈!使我沦亡!沦亡!”

李佶彻底疯狂了,连发冠都歪斜倾散,面上只剩下了绝望与空洞,他向王萱走去,举起右手,好像要从怀中拿什么东西出来。

长箭破空,纯白的广袖羽衣上绽开一朵绚丽的血花,他的身体一瞬间僵直了,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地盯着身前一步之遥的王萱。从他胸膛中喷涌而出的鲜血,落满了她水蓝色的外衫,如梅花点点,也落在她那宛若仙人、举世无双的眉眼上,衬得她更加清皎无垢,如天边明月。

她的眼中,有一滴血。

好像一滴泪。

罢了。

沉重的叹息声戛然而止,青年的怀中飘出一张写了字的黄纸,纸边卷得不像样子,上头的字迹也早就模糊不清了,依稀可以辨出,那是某本诗集的一页。

或许是日夜翻看,或许是遗失了,一整本诗集,最终只剩下了一张,就连这最后一张,也落在了血泊中,渐渐融入大地。

王萱昂着头,温热的血液从颈边流过,李佶的所有表情都在她眼中无限放大了,那样绝望到底的疯狂,令她毕生难忘。

裴稹骑着马从远处飞奔而来,手上的长弓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他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跪倒在王萱身边,有些无措地看着失神的王萱,眼底尽是愧疚和悔恨。

王萱望着他,眼珠子转了转。

然后,她伸出双手,像个孩子同母亲撒娇一般,娇声唤他:“先生,你总算来了,皎皎好怕。”

裴稹眼眶一热,险些失了控,只能将她拥入怀中,小心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脸上的血污一点一点拭去,轻声道:“山庄里的人我都救下了,萧睿也没事,不过是呛了些浓烟。”

“嗯。”她重重点头,鼻音浓重。

“从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永远陪着你,保护你,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不会再有任何人或事,能将我们分开。”

“嗯。”她声音低沉,裴稹的胸口一片濡湿。

全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托大,如果不是他不够谨慎,如果不是他没有早日处置了李佶,就不会有今天的惊吓。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惨烈地死去,不论对他是爱是恨,总归会有几分不可磨灭的阴影在。

裴稹垂着头,低声哄着王萱,将她当成了一个脆弱的孩子。

“先生,皎皎心悦你。”

她温柔而坚定,像一阵春风,叩开了裴稹久闭的心房。

裴稹带着王萱回到大报恩寺的时候,天光熹微,东方的山峦隐没在橘红色的彩霞之中,马车上的银铃发出清越的响声,惊飞了早起觅食的鸟儿们。

王萱斜靠在裴稹肩头,闻见他身上清浅的筠竹香,李佶血溅五步的画面,终于稍微从脑海中淡化,被那年冬日的白雪红梅代替。

裴稹抚着她的发丝,取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生怕将她弄醒了。

他温热的手指,划过她细嫩的肌肤,连那指下的红斑,都好似缱绻缠绵了起来,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裴稹眸色幽深,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许久之后,才克制住胸中翻涌的情愫,在她眉间印下一吻,叹了口气。

还是太小了啊——乐欢说过,女子生产,便是在生死之间磨砺。

寺中找了大半夜的王苹等人,都站在山门处翘首等待,看见裴稹扶着王萱下来,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样了”。

“要不是有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九娘。”裴寄忽然也不吊儿郎当了,反而十分郑重地对裴稹作揖行礼。

裴稹冷哼一声,并不受他的礼:“找得到找不到都不关你的事,我要你道谢做甚?”

裴寄:一说到九娘就小气兮兮的,是不是开不起玩笑?

“对了,安公来信说择日上京来看你。”

裴寄:???你就是开不起玩笑!搬出长辈是怎么回事?!

“还有,裴夫人说要为你在京中择一良配,早日成亲,好让你收了心,创下一番功绩。”

裴寄:“祝兄长与九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不过我都替你写信拒了,请他们等你弱冠再来京相聚,到时候会还他们一个才德具备的好儿子,还会为他们准备好儿媳的人选名册。”

裴寄: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信你个老狐狸?呸!

王萱看过卷碧和倚翠,确认她们没有性命之忧,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一夜变故,众人都有些疲累,她便跟着王苹和王荔梳洗休息去了。

“大师,裴某知你与王相乃至交,嘉宁县主的事,还请大师保密,免得有损嘉宁的声誉。”

“就算是殿下不作吩咐,老衲也不会妄语,昨夜不过是寺里掉了一样宝物,才举寺搜查,动静闹得大了些。”

“多谢大师。”

裴稹一挥手,暗处潜伏的千金楼手下迅速散去各处,开始善后。山庄被烧,不少人受了轻伤,萧睿还醉醺醺的,李佶身死,虽则李诚远在千里之外,但他毕竟只有李佶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是最令裴稹愧疚的。

但是,李佶既然敢做,就必须要承担一切可能的后果。

京都里静悄悄的,半点风声也无,只听说许家那位素来铁面无私的小将军,昨夜飞马到京兆戍卫营,向萧统领借兵,问他做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萧统领便将他训斥了一番,以为他耽于私情,罔顾自己的前程。

“你可知,私自调兵,是多大的罪?难道你想还未上过战场,就先上断头台?”

许崇沉默了一瞬,拱手向萧统领谢罪:“属下鲁莽,请统领处罚,只是那人对我十分重要,她如今正在生死关头,我不能不管。”

“你要去救谁?要是京中有些地位的贵人,我派人同你一道去,还算有个交代。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丢了,都要我们京兆戍卫营出马,那不是惹人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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