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席桐知晓了原委,心痛之外就是无尽的苦涩。升斗小民,无力与地头蛇抗衡,她父亲一直忠于职守,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杜辉追到你奶奶家,他胆子小,不敢杀进去,就放了把火。我这么多年一直记得那天……”
孟峄的声音低下来,“我知道是杀手干的,他想把我们都烧死,我猜你爸也没想到他们敢对警察家里动手。奶奶让我们赶紧跑,你拽着我沿着小溪跑下山丘,但是我怕连累你,半路藏了起来。
“我藏起来没多久,就被孟鼎的保镖揪出来了。他带着一个和我身材很像的男孩,也是郝洞明的猎物之一,被他侵害后转手卖了出去。他吃了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就这么被活生生地扔进后山的火海。孟鼎让他给我替死。”
席桐惊问:“为什么?孟家不是已经放弃你了吗?”
孟峄语气嘲讽:“因为我杀了人。孟鼎知道我淹死了郝洞明的佣人逃出来,突然后悔了,他在那一刻觉得我就是孟岭的转世——孟岭由于先天不足,性格暴戾,曾经把得罪他的保姆摁进浴缸,那保姆也溺死了。孟鼎打电话给祭司,祭司被他问烦了,跟他说,那就确定是我,前世的记忆会保留在本能上。”
席桐竟然对那个不敬业的祭司生出一丝感谢。要不是他,孟峄就死了。
“孟鼎想和郝洞明保持良好的关系,没让他知道他要杀的人反而被救回去,这等于不给郝洞明面子。我回中国时,郝洞明以为我早就死了,根本没有往那件事上想,他也没有看过我十几岁时的照片,所以没有任何怀疑,直到薛岭在他雇杀手的瓶县给他写邮件,他才觉得不对劲。
“薛岭一直恨我得到了他没有的东西,他看出我要东岳资本,他也想要,雇了枪手去瓶县恐吓我们。他不能暴露自己孟家养子的身份、他与金斯顿的关系,所以非常谨慎,匿名给郝洞明发邮件,试图让他意识到我目的不单纯,阻止他把东岳给我。
“我回中国的原因之一就是复仇,薛岭促使郝洞明去了加拿大,又第一时间过去观察他,正好给我提供了便利。我在郝洞明身上打了叁枪,一枪为我自己,一枪为你爸爸,一枪为那个替死的男孩。郝洞明死前写下我的名字,正好能让人怀疑到薛岭身上,我没有擦去,想给薛岭一个教训。舆论风向对ME十分不利,这对他来说太顺利了,他反而察觉出我在给他下套,连东岳也没心思争夺,回国后闭门不出,他以为我要置他于死地。我给过他机会,但他叁番两次挑衅,最后受不了社会议论,自杀了。他生前向警方说是我干的,但杜辉的证词是最有利的反驳,他看到了烧焦的尸体。”
“金斯顿也知道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警察吗?”席桐问。
“我和金斯顿谈过,他恨薛岭抛弃他,不会为薛岭说话。他想要的,是薛岭陪他一起死。”
“所以,你和闻澄签合同的录像是假的?”
孟峄道:“那录像是在国内陈瑜家拍的,特意把房间的物品搬空了。我知道郝洞明周四去温哥华,他点过外卖,我的人摸清了他住在哪。我在郝洞明的公寓附近找了一栋僻静的楼,把房间布置成录像里的样子,放了几只猫,让闻澄住进去。8月2日凌晨,我出了酒吧,骑摩托在闻澄公寓下车,让摄像头拍到我,然后走去郝洞明那里,又骑车回宾馆,所以能在半个小时内解决。”
“警方怎么就认定录像没问题?难道每一个细节都相符吗?”席桐不解。
“录像找专人处理过,而且摄像头本身不清楚,看起来90%是一样的。如果说细节……时间太短,我们没找到一模一样的猫,录像里的小白猫就是那天来家里的,比闻澄公寓里那只体型小。录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猫窝,警察的注意力被猫分散了,如果家具的摆放有细微差别,他们也看不出来。警方对外国公民兼性侵犯的调查可没有那么尽心,巴不得全甩给中国。”
他要杀郝洞明,可以雇人,可以下毒暗杀,但他选择了光明正大亲手复仇的方式,他想通过这个重大事件,让郝洞明等人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下。
席桐点头,原来是这样。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闻澄和你的合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得孟峄老是和闻澄在一块儿,她那时还吃醋。
“很早。我本来想要东岳的管理权,但在法国见过杨敬后改变了主意,我不缺东岳那点钱,被郝洞明吸血的基金会才是我的目标。我向闻澄承诺,拿到东岳股份、得到董事支持后转交给她,她在我有需要时帮我,利用闻家势力爆出别墅案。她要把郝洞明依靠闻家得到的利益拿回来,除了我没有人帮她。
“她曾经喜欢过薛岭,但后来发现他是同性恋,瞒着她出入Blue R酒吧,还和郝洞明有关系,就彻底失望了。我一直防着薛岭,在郝洞明的别墅里安插了佣人,他牙齿里装了窃听器,闻澄是他的靠山。那个窃听器我给金斯顿了,所以他会承受不住去自首,把薛岭拉下水。我和闻澄之所以一开始向警方说谎,是想看看薛岭的反应,果然,他按捺不住落井下石,把我得过抑郁症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他想让我不得好死。”
“……上个月的录音是你放到网上报复他的?”席桐睁大眼睛。
“是。”孟峄说,“桐桐,我没有那么善良,孟鼎夫妇死后我发过誓,谁要是敢伤害我、伤害你和你妈妈,我会让他们付出一千倍的代价。薛岭在挑战我的底线。”
席桐目光里的震惊逐渐软化。她知道那辆危险的摩托车是怎么回事了。
“我十二岁回到孟家,和薛岭一样,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力,才能活成自己。所以我努力扮演着孟家的儿子,按他们的意愿做事,什么都学,什么都忍。就这样,他们真的以为我是孟岭,不在意我改名字,让我接受最好的教育,甚至把ME交给我。但他们掌控欲很强,时刻监视着我,我害怕踏错一步。我被他们驱赶着向前走,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得了抑郁症。
“六年前,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极差,我信不过金斯顿,和集团里除了秦立的所有人。秦立是我提拔上来的,他跟了我很久。他不让我跳楼,总是对我说,我如果死了,他会受欺负,我要为他主持公道,还有Lily,她很喜欢我,我死了她会很伤心。所以我为他们撑了下去。”
席桐鼻尖发酸,“秦总监哪会受人欺负,他就是想让你活下去。”
“我撑了下去,可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情绪,需要大量服药。秦立最后也放弃了,他建议我自杀前去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看看。我先回了魁北克,又去了温哥华,我小时候住在贫民窟旁边,家人早就死了。我家的房子改建成一个小店,店主记得我姓孟,妈妈是做妓女的。他说,很多年前有人给我家写信,他一直帮我收着。”
席桐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也说不出来,定定地望着他。
“我看了那封信,想起了远在中国的那个小姑娘,她真讲信用,她说过要和我做朋友。她一家人都那么好,那么善良,我想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我突然一点也不想死了。我感激她。我建了一座会展中心,冠她的名。
“又过了一年,我知道她在肯尼亚做志愿,正好我在那出差,想见她一面。我不敢和她说,是我害她没了爸爸和奶奶,离开了故乡。我也不敢跟她搭话,因为我见她的第一眼,就爱上她了。
“我那时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去爱她,但现在,我有了。”
孟峄抬起她被泪水沾湿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桐桐,遇见你,我的运气真的很好。”
左手被他扣住,一枚银光潋滟的戒指套上无名指,钻石在精细雕琢的树叶间闪着温柔的光泽,环内刻的四个小字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从皮肤流进血液,烙在心上。
“你说邮费很贵,一个戒指,够不够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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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很长,大家仔细看。后面有5章番外+1篇后记,带剧情和蜜汁叉烧肉,很重要!
我会在番外完结后专门发一条微博答疑,小天使们有问题可以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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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么么哒(???)
猜猜桐桐和孟狗戒指上的八个字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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