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刀口底下该死的鬼。
“旁的没有。”如意儿弓身回禀。
萧阙不动如山,只比个手势叫杀。人头落地血尚温,如意儿忙抢一句:“这人在宫外,还有个兄弟呢。”
萧阙默了一默,微不可闻地皱了眉头:“罢了,随他去。”他原是自欺欺人的想头,巴望少杀一个,陆靖柔就少忌惮他一分。
当年一时心软,不想竟酿成来日大患。
萧阙把她小小身子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能相信,里面曾经住过一个奋力搏动的小生命。
是她的孩子,会张开软嫩小手咿咿呀呀,笑起来和她一模一样的孩子。
“是我无能……不能保护妻儿,不配为人夫婿,还硬是带你出宫,害你处境艰难。”萧阙越说越痛,她仿佛变成指尖流逝的沙砾,愈紧握愈留不住,“这条命是你碾碎珠花救下来的。我自知罪无可恕,如今赔给你,听凭处置。”
“你这么想吗?那你确实罪孽深重。”陆靖柔说。嗓音低柔轻缓,一字一句不紧不慢从口中吐出。犹如利刃裹满蜜糖,萧阙甘之如饴。
“你杀了我,也好……只是我生性善妒,你若是过得不幸福,我在天上到底不能安心……”
“死都不能安心?那你最好顿顿荤素搭配,活个千千万万年。”陆靖柔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萧阙,你不能用旁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本就无错,不要自寻烦恼。”
“可我的确有错……我当年不想你怕我,就少杀了一个人。他记恨至今,为了扳倒我,便暗中将你我之事捅出去,传到皇上耳中。”
接连数日炖汤煮羹,陆靖柔被他喂得脸色红润,手脚生温。她握紧萧阙冰冷的手指,想借此给他力量:“过去的事情想它做什么。你看,我现在不仅不怕你,还敢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呢。男人哪有不疼老婆的?你若半点不顾及我,那才是铁石心肠铁板一块。”
她揩去他滚滚而落的泪水,把潮湿的脸捧在掌心,像从前萧阙安慰她一样:“我又不傻,你对我那么好,我和你计较这些?我同你在一起,从没半分不情愿。”
“我恨毒了他。”萧阙垂下眼帘,一字一顿,“我费尽心思养好了带回家的人,他动动指头就抢走。庸医误事,龙子凤孙打水漂,想来真是报应。可是缘何连累你受苦受难……”
凭什么?因为这世道本不容人随心肆意。官大一级压死人,皇上自称天子,凡人再大,也压不过天去。
陆靖柔正胡乱拭泪,忽然想至其中关窍,瞬间头皮一炸。夫圣人之治国,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
她自己,就是皇帝除掉萧阙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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