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攸之夫妇外放途中遇险身亡,崔昉奔去扶灵,染时疫病逝,妻哀痛而终。丧讯堆迭之中,半大少年崔昭没有轮上做丧主。
丧主并不仅仅主丧,更代表一家权威,有父兄在的时候,崔昭是长房七郎,父兄不在,他便只是七郎。
据说,崔昭当时就一病不起,母舅卫恪上门将人接回府疗养。
私下流传的版本则道,崔昭灵前与祖父、叔父起了争执,甚至动上刀剑,小孩子冲动起来要和崔家决裂。他哪是病了,是给关起来了,怀宁侯火急火燎去救他呢!
事实如何无人知晓,反正添油加醋,越传越有鼻子有眼。
原本的崔昭,爹是高官,娘是郡主,上头有长兄顶门户。幼子天生就是给人爱的,随他恣意妄为,没出息别人不怪他,有出息谁都夸。
谁知道一朝天塌地陷,顶梁柱会全没了?
还有一桩后续,崔昭后来考中制科,被参不孝之人应剥夺功名。众所周知的好脾气怀宁侯难得震怒,直斥重孝七年仍为不孝,天下不知孝行也。御史不多时被贬出京,崔昭则很快外任沧州。
官至通判,听起来似乎很不错,说到底不过是个遥远中州的通判。对比御前两位不到而立的舍人,尤其一时并称的柳钦,崔昭与他们的前程不可同日而语。
上京城何其繁华,上京人又何其健忘,科考叁年一次,足够新鲜才俊换一拨姓名,贵胄更是不缺,相府乃至崔家子弟同样一抓一把。一个远离京城的小官,谁会记得?
这回倒真是趁乱一鸣惊人。
李令之第一次听闻崔通判的英勇事迹,就同情起了女皇日后可能到来的一脑门官司。
他鹣鲽情深的爹娘是她亲妈精挑细选绑定的红线。
他护短的母舅是她一同长大亲如手足的发小。
他不近人情的祖父是她用起来很顺手的丞相。
崔昭也许和女皇无关,崔昭的一堆亲戚真的和她息息相关。
所有人仿佛说累了,集体迷上听雨,室内陷入温吞的宁静,偶尔响起御史大夫低低的咳嗽。
李令之与李慈笔谈半晌,膝行凑近女皇,小声道:“圣人,该用午食了,就算您不饿,也不能让相公们挨着呀。”
女皇摇了摇扇,叹气道:“瞧瞧,小希真都来做谏臣了,倒是朕的不是。”
得到零散几声笑,女皇点御史大夫,问:“近来东都留台的缺员似乎有些多?”
现任兰台主姓宋,是个病病歪歪的书生,几十年如一日面色惨白,奇怪地是竟在御史大夫任上异常生龙活虎,怎么也不像会早早断过气去的样子。碍于身体原因,女皇使唤他很谨慎,他在政事堂的存在与卫尚书异曲同工——充个人场。
病殃殃的宋台主回答倒很迅速:“侍御史丁忧一,殿中急病缺一,监察调任缺一。”
李令之无语望天,东都官署一共才几个人?这不是有些多,是快空了吧!
女皇显然也有些意外,想了想,皱眉道:“沧州通判崔昭补东都侍御,其他缺员让吏部拟单子。之后不定怎么忙,东都也别闲着,尽快补齐。”
要清算一大堆人,人手当然不能少啦!
但让一个战时权任安抚使的通判去补东都侍御史,到底是想罚他,还是想赏他呢?
女皇又道:“宁边军副统军卫骁与崔昭一并回京述职,惠安侯监督武备,职缺候选由吏部拟单子,尽快交来。”顿了顿,恢复一贯的轻快,“众卿且散了罢。”
诸人皆起身相送,女皇伸手与太子,母子说笑着相携离去。
李令之收拾完笔墨麻纸,礼貌地与相公们辞别。行几步,她在殿宇交接的阁门顿住,于阴影中回望,清凌凌的杏眼沉静如湖。
卫尚书又打开了他的宝贝食盒,大方与陆尚书与宋台主分食,眉梢扬着浅淡的笑意。
崔昭明降实升,是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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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是一个理智吃瓜美少女和老实公务员。
太子是中二病年纪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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