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齐霄随意行了个礼便坐下,“哼,那个慕寒之,全然不顾及朕仍是元贞国主君,仗着萧国的势,随意搪塞、干涉朕的决策。”
庆佳复坐回太后身边,“皇兄,如今萧国如日中天,而我们……也不是皇妹说丧气话,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想反败为胜,只有效仿勾践,卧薪尝胆,暗中谋划,可千万不能冲动行事啊。”
太后也赞同庆佳的话,“不错,哀家明白这些年你心里苦,但形势比人强,如今我们也只能蛰伏。”
魏齐霄也只得压下怒意,“且先让慕寒之再得意几日,待寻到时机,朕必灭萧国而后快。”
三人一起用膳时,太后瞧着庆佳气色极好,想来这两年夫妻感情和顺,驸马虽未在朝中任职,但如今远离朝局也并非坏事,也颇觉欣慰。
“庆佳,驸马今日怎的没同你一块进宫?”
庆佳闻言,略有些羞涩地开口,“儿臣提起想求一幅青州顾老先生的丹青,因这老先生脾气古怪,若无诚意,谁来求画他都不乐意,驸马便亲自去了……”
太后笑着说,“那就好,说明当年给你挑的这门亲事没挑错,只要儿女万事顺遂,便是做母亲的最大的心愿了。”
说着又想起了沈家,感慨道,“幸而当年没有将你许配给那沈云疆,否则你如今岂不是要守寡了?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3]’。只是那沈云疆,可惜了……”
庆佳挑了挑眉,“既然他当时拒了婚事,便说明我们命中无缘,儿臣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沈家一门男丁俱亡,如今只剩位夫人,确实怪可怜的。”
魏齐霄轻哼,“沈云疆福薄,朕的皇妹自然不会嫁给无福之人。只是如今除却沈家,可用的武将竟是寥寥,从前随先帝征战的君侯如今都已年迈,并不得用。朕能上哪找第二个沈家呢?”
三人复又陷入沉默,太后突然想到什么,“皇后母家不是有人在军中么?你同皇后商量看,能不能在军中挑选些可用的人才,不过虽然破格提拔可行,却也怕萧国警惕。应暗中进行,不在萧国面前露出痕迹才是。”
魏齐霄闻言倒是难得地沉思许久,“此计可行,暗中训练一批战力极强的军士,趁萧国不备时一举拿下。听闻萧国太子妃有孕,只可惜她未随行前来,否则将慕寒之同她一并扣下,便有了谈判的本钱。”
见魏齐霄欲退下,太后开口道,“齐霄,哀家知道你对皇后并无情意,但皇后毕竟是皇后,该给她的尊荣一样都不能少,否则后宫不定,影响前朝。”
魏齐霄耐着性子称是,便退出殿中,传了步辇朝皇后宫中去了。步辇轻摇,也荡起了魏齐霄的思绪。
[1]《孟子》
[2]《左传·成公·成公十三年》
[3]《淮南子·人间训》
作者有话说:
京中传言太子腰不好,可能这才是东宫只一位太子妃的原因吧~
慕寒之:?
最近苦夏,胃口真的不好,椰奶倒是能喝不少。
还是体虚啊~
第16章 辗转反侧
记得两年前那场留春宴,实则是为太子选太子妃,当时太子虽不屑,却也还是想看母亲会为自己挑哪家的女子。他悄悄潜进了隐蔽的小楼,目光落在下方来来往往的男女身上,只觉得他们无趣。
一转头见海棠树下,站着一位谪仙似的姑娘,鬓间海棠花摇曳,时而秀眉轻蹙,若有所思,时而粲然一笑,嫣然无妨,直晃了魏齐霄的眼。她的一颦一笑,至今他清楚地记着,不敢相忘。
此后他便经常同庆佳一起出宫,或去逛逛园林、或去寺庙上香,总想着再遇见她。倒是有次在寺庙远远见上了一眼,只是她同姐姐匆匆离去,并未说上话。
后来待打听到她是郁家幺女时,便想起京中公子贵女时常提起的那句话:京都芳菲尽,郁家有华枝,“竟然是她。”
待他打定主意前去求父皇赐婚之时,竟被宣武帝大骂一场,斥责他只耽于□□,如何能成大器,加上先帝并不喜欢郁文亭,怎会答应让他的女儿入东宫为太子妃。
“君王最忌动情,你这个样子,日后元贞国交于你手,我岂会放心?”
见魏齐霄心智坚定,不肯松口另娶他人。宣武帝为以绝后患,更于驾崩之前写下密诏,若魏齐霄纳郁华枝入宫,便另立国君。
只是魏齐霄初动情肠,怎能说断就断,便时常派暗卫去打听郁华枝的日常,知道她是山陵公子,便将纸全数买下,日日用着,聊解相思。
这些时日她因沈云疆之时颇为伤感,他也全然知道,他暗藏的心思汹涌,却也无计可施,如今变得愈发易怒。
加之这些时日萧国开始插手政事,元贞国情势并不乐观,太后便提议,以郁华枝之貌既然没法纳入宫中,若得了慕寒之的青眼,对元贞国而言倒是好事。枕边佳人时常劝慰,总能得到些于元贞国有利的消息。
魏齐霄微叹,前路不明,还要拉她一个后宅女子下水吗?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也是一痴人罢了。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春天,众人曾愿年年岁岁花相似[1],却不料人却不如旧。
细碎的花雨扬于空中,却又零落成泥。怪不得古人葬花,不过是怜惜清白之资终陷淖泥罢了[2]。
往年春日时,总会同沈云疆一起赏景踏青,去鹊鸣溪捉鱼、衾眠山望远,瞧着郁卿川和沈云疆互相捉弄,双双落水,好不热闹,郁华枝含笑看着,当时只道是寻常[3]。不过两年,物是人非,那时旧友如今已不见踪影,空留下这山中的寒塘鹤影。
今日郁华枝将纸送到铺子里去,心有所感便吩咐小厮驾车去往庙中。
行至城外,不远处有一军队驻扎在此,心下纳罕,见军旗上赫然写着“萧”,陷入了沉思。
“如今萧国竟是直接驻军京城,眼下情形实在算不上好,元贞国……日后可会荡然无存?”
前几日在朝堂之上慕寒之温和地笑着,将萧国派兵驻扎京郊的消息告知,似石子投于水面,朝野震惊,然此举虽大胆,却更加剧朝中两派分野。
许多朝臣自诩审时度势,元贞国大势已去,自该识时务投向萧国,但朝中似宰相郭允、兵部尚书姜维等大臣持节仍不改初心。想来慕寒之此举也是想让局势更加明朗,催促众人站队。
玄奕帝此次倒一改从前冲动之态,随和应声,只是散朝后便将皇属大军的三万兵马调至城外,与萧国军队呈对峙之态,制衡之下未出乱子。
魏齐霄这几日常召见宰相等人,听得陛下同宰相、兵部尚书商讨练兵一事,郁文亭便留神听了几句,才知陛下有意培养武将了,他唯恐魏齐霄怪罪昔日建议调来北疆驻军之事,挖空心思倒也提出了些可行的谏言。
不过这些事情居于内宅的女眷少有耳闻,故郁华枝今日才知。她眼睛看着萧国军队,心里却在想象沈云疆是如何被斩于马下。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4],国家兴亡、朝代更迭,何有尽头?多少忠魂葬身沙场,频动干戈,徒造杀孽,最终苦的不过都是百姓罢了。”
万千思绪伴着郁华枝入了寺中,想着来给沈云疆上柱香,复又递送了亲手所抄的往生咒,焚于香炉之中,见青烟袅袅,随风逝于空中,不知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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