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护卫,这是……”
元阑轻瞥了一眼管事的:“二姑娘问你话呢。”
管事的忙弓着腰腆着笑脸上前解释。
“回二姑娘,都是老奴的过错,一时不察,便教手下惫懒的丫头私自将送往椿兰苑的份例都给扣住了,若非世子爷让元护卫去寻了老奴,老奴眼下怕还是被蒙在鼓里呢。”
“二姑娘放心,那几个犯事的丫头,该罚的老奴也都已按规矩罚了,老奴保证,日后万万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了。”
管事的说着,又冲后头那几个跟过来的丫鬟扬了扬手。
丫鬟们上前,将手捧之物一一呈给青梨过目。
管事的在前头赔笑。
“我一得了世子爷的令,即刻便从库房里找了做功最精细的毡帘和成色最佳的银丝炭,差人给椿兰苑送过来了,二姑娘瞧瞧可还满意?”
管事的在国公府里当差了十余载,人精一般,青梨自然知晓她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也没有再仗着俞安行的势拿乔,只浅浅道了一声:“劳烦管事的了。”
见青梨没再借题发挥,管事心里暗道是个识趣的,面上的笑意深了许多。
“二姑娘这话可折煞老奴了。”
说完,又让那几个丫鬟进屋布置。
小鱼恰好在小厨房里忙活完了事情,听见了正院里传出的动静,闻声便赶了过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面上这般和颜悦色的管事,心里不忿管事的人前后人两副全然不同的面孔,又恐布置的丫鬟们会乱动了房里青梨的东西,一直紧跟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她们手上动作。
管事的带着手底下的丫鬟离开时,屋内已一改这些日子来的阴冷。
厚实的宝相花鸟纹毡帘做工精细,各处窗牖和门口都挂了上去,隔绝了外头呜呜刮着的冷风,仔细听着,似乎连传进屋里来的风声也小了许多。
青梨的指尖在细细摩挲着毡帘上凹凸的花鸟纹路,目光却是看向了院子里光秃萧瑟的深秋景致。
燻笼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迎面是融融的暖意,熏得青梨一颗跳动的心渐至滚烫起来。
青梨想,她的那两盅鸡汤好像也没有白送。
管事的走了,元阑却仍旧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进来细致地察看了一番,见各处均无遗漏了,方才同青梨作别,要回去同俞安行复命。
青梨看着元阑的背影走至门口,却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了他。
趁着元阑等在廊下的间隙,青梨快步到了妆台前,拉出抽屉,最里头放着一个镂刻着花枝的红木锦盒。
她将锦盒打开,里面装着琳琅满目的许多小东西。
纤指在其中细细挑选了一番,青梨拿出来一个石青颜色的梅花样式络子,来至元阑面前,在他腰间佩剑上比划了几番,方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这络子的颜色和花样合适,正好衬元护卫的佩剑。”
元阑还未来得及推拒,青梨矮身低头,纤纤玉指灵活一转,那石青梅花络子便挂上了元阑的剑鞘。
那络子底端有用小珠子坠成的流苏,元阑一动,流苏便也跟着轻轻晃动了起来。
青梨弯唇笑了笑:“便当是对元护卫今日的谢礼。”
冷冷的剑鞘上多出来一抹柔和的颜色,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意外相配。
元阑摸了摸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今日的事,属下不过是遵了主子的令……”
青梨却说无碍。
“不论是谢兄长还是谢元护卫,都是一样的。”
“左右我手中也没什么可相送的,不过是平日里无聊同小鱼打发时间编的络子,元护卫不要嫌弃才是。”
她说着话时,唇畔衔笑,白瓷似的面颊上浅浅显出两个梨涡来,恬静与灵动恰如其分地糅合到了一处去,美好得就像画上的人一般。
元阑呆呆看着,晃了好一会儿神。
今日他得了俞安行的令,让他去前院里找管事的时候他还心生诧异,如今看着眼前的青梨,他却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了。
踏过月洞门离了椿兰苑,管事的带着丫鬟到了菡萏园。
那几个丫头照着惯例,轻车熟路地便要往褚玉苑的方向拐去,被管事的连骂带斥的给叫住了。
扈氏如今掌着府上中馈之权,国公府里各处院子里的事宜,不论大小,一应皆是要请扈氏过目的。
俞安行今日的命令来得急,管事的不敢违了俞安行的令,心里又惧怕元阑腰中的佩剑,便只能先去库房挑了东西送到椿兰苑。
如今东西送过去了,管事的自是要再去禀报扈氏的。
可眼下老太太已然从栖霞寺回来了,瞧着是要在府中长呆下去……这禀报的次序,当是要有些变动的。
静尘苑正厅。
佛龛上供着几尊小巧的金佛,佛的面容似慈悲又似威严,正沉静地俯视着跪坐在蒲团之上的老太太。
博山炉里飘出的青烟带着陈腐的朽意。
莺歌撩起帘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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