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望舒,肖望舒。”
他走到她的身边,她看着前方的路没有看他。
“肖望舒,你怎么不理人?”
“有什么事情吗?我赶着回家。”她现在只想回家大睡特睡。
他面露犹豫,停顿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倏尔眼中燃起了光。
“今晚有空吗?”
肖望舒摇摇头,“我真的有事情。”话说半截,她抬手打了个哈欠,眼睛血丝密布且眼底青黑,“我有点累,想回去睡一会,你有事可以QQ联系我。”
她常年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此刻也显得疲惫。成风看着她确实累,点点头,又嘱咐道:“你记得回去看QQ哦。”
肖望舒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开门声,往外探头说了一句:“小舒!恭喜考完试了。妈妈可还记得今天是你生日,你洗洗手,妈妈给你准备了大餐哦。”
她连忙应好。
越梅把炒好的菜从厨房端出来,却看见女儿对着空荡荡的冰箱愣神。
“妈妈,今天...没有蛋糕吗?”肖望舒看着桌面摆放整齐的菜色,独独没有前不久她好不容易提起勇气向母亲提出要求希望生日有一个蛋糕。她一向是懂事的,从小到大,因为父母分居,母亲工作忙,她一向都是一个人过生日的,没有蛋糕,没有祝福,甚至父亲记错了她的生日,过了几天突然给她发来一句:“生日快乐。”,她只当作网络延迟。
可是表姐越菲上个月生日,越梅一定要拉着她去给越菲送祝福,甚至在路上买了个蛋糕,越菲对着两个蛋糕接受祝福。带给她痛苦的人过得如此幸福,甚至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母亲带来的,她不可能心里毫无波澜。
越梅面露歉色,试着抚摸女儿的背脊当作安抚:“今天是十六岁,我想妈妈或许给你亲自做一桌子菜你会更高兴点。”
太委屈了,太委屈了,她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妈妈,你甚至给越菲买蛋糕,我却因为这个人带给我的回忆这么痛苦,妈妈居然给她送祝福。”
她哭着跑出了门,沿着河道一直跑,筋疲力竭之时已经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她透过不锈钢的护栏打量变形的自己,双眼红肿,本来扣到顶的衬衫领子散开两颗,露出锁骨,不合脚的拖鞋已经跑剩一只,她气极反而笑了出来。没想到离家出走这么幼稚的事情居然是自己做出来的。
按原路返回,肖望舒一边走着一边找着自己另一只拖鞋。
“说好要睡觉,鞋子都不穿都不穿在路上晃?”
一回头,肖望舒看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喘气的成风。
家里人为了庆祝他考完试,在附近的酒店摆了好几桌,他无意之间往落地窗外一看,结果发现河岸边那抹熟悉的人影,可是太颓丧,太低落,这种情绪极少出现在肖望舒身上,他不敢相信是她,她走远了没多久又折返回来,他这才细细地看了一下,确认是她之后,他跟家里人打了一声招呼就跑了出来。
肖望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连平日的笑容都很难勾起来。
他看了一眼她脏兮兮的左脚,把她往绿道旁的长椅一拉,扣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站起来。
“我去给你买双鞋,你这样走,脚会受伤的。”莹白色的脚沾上了灰,左一道右一道的,还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出来的红痕,像这个红着眼圈的女孩,让他心中怜悯又心思飞扬。
他打量一下她的脚的大小,不好意思地微微挪开了脑袋,“脚多少码?”
“我想再找找我的鞋子。”
“找什么找,鞋子多少码?快说。”他愠怒的语气把她吓了一跳。
“3...38码。”
他蹲下身子看了看她的脚,眉眼一挑,抬头看着她:“这个脚38码?蒙我呢?”
她确实知道自己没有38码的脚,她只有36码。她曾经试过一双合脚的鞋子,但母亲总是说小孩长得快,鞋子可以多穿几年,之后她买了两次鞋子,都买38码。没想到这几年个子在涨,鞋码倒是没有怎么涨。当初她体考,不合脚的鞋子被她系了两圈鞋带,最后鞋子实在是要跑掉了,她费劲地弓着脚背卡着鞋子,别让自己太丢脸地跑完全程,最后肌肉酸痛了一周。
“你不说我就看着给你买。坐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说着就跑到对面路的商铺,一下就没人影了。
良久,成风提着两个大袋子回来蹲在肖望舒跟前的时候,冰冰凉凉的水流把肖望舒运去的思维唤了回来。
成风正在拿矿泉水冲洗着她的脚上污渍。水在她的脚背溅开,落在他裤子上,膝盖上,而他只是专注地把她的脚洗干净。
心率漏拍一跳,她承认她确实对他心动了。
“擦擦。”他给她递过来一条毛巾,标签还没撕下,肖望舒接过,粗略地擦了擦脚上的水珠,成风又递过来一双布鞋,纯白色系带款。
“我买的36码,你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我现在去换。”
肖望舒的脚掌第一次完全贴合鞋面,她把鞋带系上,起身跳了两下,“鞋子多少钱?下次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带给你。”
“不用给。”
见她纠结想继续坚持又难以启齿而神色变化的脸,成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逻辑地突然问了一句:“你没有看QQ吗?”
她摇摇头。
成风双臂抱胸,跟着她摇头地频率点点头,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等到她的眼神完全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说道:“既然你没有看到文字版的,那我就直接说。”
“生日快乐。”
他蹲下身子从另一个袋子拿出一个小蛋糕,翻找出蜡烛和打火机。
“你怎么知道的?”
她除了学校交上去的资料填的是真实的生日,其他朋友或者社交媒体上填写的生日都是随意填的。
打火机亮起橙黄色的灯,撩烧着蜡烛的棉线,传递着热量,他眼底一片暖色,语气柔和又骄傲。
“为了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帮你抄写了这么久班级的资料,你居然没发现?”
他站起来,在她面前捧起蛋糕,“生日快乐。”
奶油被他抹在她的脸上,她第一次没有厌恶的感觉,十六岁的夜晚是在蛋糕的甜中度过的。
她回到家里时候,越梅还在饭桌边等着,听见门响,看见女儿安全回来,她舒出了一口气,眼里泛着泪花,心里大石头落地的感觉让她又安心又愧疚,走过去抱着肖望舒。
“小舒,妈妈对不起你。”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
肖望舒回拥着母亲,顺着她的背,“没事,一个蛋糕而已。”
“妈妈,你为什么要给越...表姐买蛋糕?”
越梅蹙了蹙眉,犹豫片刻,女儿已经十六岁了,她想着,或许该让她学会考虑些东西,她难得开诚布公地跟肖望舒正声道:“你也知道,你爸爸那个烂人,你妈妈我也没有什么本事,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毕竟你舅舅是我的亲哥哥,多少能照顾你些,妈妈就想着现在对越菲越界好一点,他们也能多念着你。”
她不知道母亲居然把事情想到这个程度,如果对于舅舅那一家全然陌生,她或许会赞同体谅母亲的行为,但是此刻,心中翻涌的委屈让她不得不吐露。
“妈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得已到了需要向别人求助的时候,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你哥哥那一家。”
她强压着哽咽,竭尽全力字句清晰,挑拣了几件稍微没那么残忍的事情跟母亲说,最后两人都泪流满面,她还是心软,没有向良善的越梅袒露最禽兽的行为。
其实她更小的时候曾经试着跟母亲表达过她在乡里的难过,谈到被孤立被欺负,难言得只能说出只言片语,换来越梅一句:“只是小朋友之间的玩闹而已。”玩闹,这词在外婆和舅母和母亲交代她为什么回家一身伤的时候的托词,黑暗的保护伞最后成为了母亲对她刺过来的一把剑。后来她就不再说了,反正好像也没人在乎她。但是今年男孩诚挚的双眼让她沉浸,让她重燃希望,或许真的有人在乎呢。她再一次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母亲柔软温暖的胸怀还是堵住了她常年心碎破开承受风雪的心房。
她的柔荑摸着她的脑袋,眼泪混着她的流了下来,连声向她说着对不起,妈妈不知道你这么委屈。
伤口还在,但在愈合。
—————
浅浅加更一下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