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渠温和道:“好。陛下,既然此行是冬猎,就不要失了狩猎的乐趣。”
文蜃下腹一紧。千万别是拿他当靶子射。
可她只是问鱼将军又借了把小弓。背上箭囊,她牵着文鳞走向马匹。她将他托举上马,随后如他所愿地,牵住了他的缰绳,为他缓步引路。
文鳞心突突急跳两下。他又注意到她在帽檐下悄悄散逸出来的细发。不知是否雪光照应所产生的错觉:他发觉她已经有几根白发。
“陛下,坐稳了。”她只是将缰绳在手掌上绕紧,略别过来的侧脸,似乎笑意温柔,却永远带着雪后寒冷的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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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他抱坐在怀中。两人在低凹的马背鞍桥上越靠越近。亦渠扶着他的手,将形状恶毒、钉入肉中便随野兽挣扎而越咬越深的箭镝悄然对准了远处。向北,原野上有一层薄薄的冰壳,草窠一碰便会化为齑粉。曾夸海口说自己爱猎熊的文鳞此时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他并不想让她发觉自己这么紧张。
“陛下,是一只才出毛的野兔。”她在他颈后轻轻说,一边调整着拉弦的力度,“陛下吃过兔肉吗?”
文鳞稳住自己的语气,应道:“没吃过,但听说...听说很鲜。”
她微笑:“那很好。陛下,请绷紧弦。”她握着他尚未有剑茧的手,替他撑满了弓。风声吹过他发热的耳朵,他因即将剥夺生命的残忍与刻意贴近的狎昵而慌乱。
她要他盯紧前方。风声尖旋着,附着在飞逝的箭羽上,笃地一声,射穿了野兔的头骨。
它甚至未及痛苦。文鳞呆呆松弛下酸胀的双手,亦渠驱马过去,弯身从血液飞溅的草间提起已死的野兔,拧转两下,把箭镝拔出。
文鳞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原来休整的地方。他一激灵回过神来,见到亦渠坐在不知何时生起的火堆旁,束紧袖口,正用小刀把兔肉剥出。兔血滴落在她的棉靴上,洇出了深色的圆点。皮毛如一件本就可拆卸的外衣,从胸腹处划开,积孕一冬的热气又还给了天地。
她双手通红,脸色却平静,甚至带着一抹慈爱。
文鳞长久地看着她。他忽然起身,拢一拢披风坐在她身边。
“亦卿以前也经常打猎吗。”他在火光灼灼前问,“见你很手熟。”
“先帝善猎。微臣曾陪侍左右。”她应答。小刀将喉管竖断,小小的如同叹息的气音,咝咝游出。
他沉默片刻:“总觉得亦卿有许多朕不知道的事。”他抬头,似乎是求问地看着她。
亦渠还是淡笑:“地久天长,君臣之间,最后一定都会相信相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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