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笛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几乎跳出胸口,“ascorbic acid的专业学名,抗坏血酸。”
她重重喘吸,继续道,“你到底是不是理科生?”
ascorbic acid,抗坏血酸,维生素C。
舒笛说,送给我的维C。
程之衔回头看她。黑色发丝随着奔跑在身后不停摆动,舒笛紧跟着他,目光如同他的信徒般虔诚。她呼出的鼻息尽数扑向他。
眼前一片朦胧,热闹喧哗全被浸入水里,程之衔只听到自己胸膛起伏无序的心跳。
古镇和其他旅游景点一样,商家都会设一个挂情侣锁的营销噱头挣钱。
天台望去,一堵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情侣锁。晚风里金属碰撞滴答响,听得周边情侣也想跟着锁住地老天荒。
旁边有个没人的观景台,他们站在这里吹晚风,听锁声。
夜里微凉的晚风吹得舒笛心里泛起惊涛骇浪,迅速窜流的血液把她的表达欲推至终点。舒笛想,她有答案了。
舒笛饶有所思,吝啬表达的人下场很惨。这会儿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她叫他,“程之衔。”
程之衔侧头看她。
舒笛目视前方,深吸一口气,细细道来,“生活里绝大多数时刻我都觉得没意思,不甘心是我唯一的动力。
9岁那年,我撺掇我爸给我妈买花哄她开心。慌忙之下他拿错对讲,导致出任务时与队伍失联,当场死亡。
之后我妈对我的控制欲很严重,我跟她永远无法沟通,无法平等相处。这种压迫和束缚,渐渐把我和她之间的血缘亲情消磨殆尽。
我讨厌她用血缘亲情关系虐夺我。试图打破这种禁锢,但破坏规则的反噬,不是我一个未成年能承担的。她有的是办法制服我,身为子女的我在长辈那里,永远处于一个弱者身份。
她不让我做的事情我从来不在她面前逾越。久而久之,我变得很...割裂......
给我送寄宿学校,想磨我的性子。其实私下里,抽烟翻墙逃学谈恋爱顶撞老师,我一样没少做。
16岁那年我偷偷报考雅思。
17岁偷偷和前任开房。就是那天超市里的男人。
18岁偷偷改掉大学志愿,报了离家最远的海市。我妈知道后断我生活费,我开始自力更生。
20岁那年她要我去她公司学习,我索性整个寒假没回来,跟朋友出国做随行翻译。
还有两天我22岁。她今年的计划是让我考研进公司,一辈子和高楼大厦打交道。还有你说的,她开始筹谋我的未来,甚至是我的婚恋。
我会一直反抗,直到和她完全割离。我不想做流水线上的猪肉。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舒笛不想沉浸在无措和溃败里,所以一直在想法设法逃离这个家庭,逃离蓉城。能逃一时算一时,能逃一辈子是一辈子。
她不是一个什么好人,这些年也一直在为之前犯的错买单。她告诉程之衔,这才是真实的她。
一直试图寻觅的真相,在舒笛主动全盘托出后,舒笛眼里的东西他渐渐明朗。可程之衔心里一阵发酸。
她到底是怎么从这份庞大的酸雨里走出来的。她怎么做到回顾以前的时候,眼神平静如水,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
铺天盖地的信息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时心口作堵,消化不过来。
舒笛笑笑,回过头看他,“紧张什么?”
程之衔去牵她的手,有点凉。“有我呢。”
那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能慢慢处理好的。她对程之衔说,“你只要别凶我就好。”
程之衔想回个微笑,脸庞僵硬太久,一时没能放松。
他给她头发别到耳后,“我不凶你。”
模样十分认真,把舒笛逗得直乐。
舒笛抬眼看他,语气坚定,“程之衔,我记性很好,忘性也很大。但如果你做了什么错事,或者你凶我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程之衔给人搂怀里,“宠你都来不及!”默了几秒,他继续说,“我以前没认真谈过恋爱,哪里做得不好你尽管告诉我,别跑就行!”
许是晚风太柔,吹得她骨子里都是酥的。许是程之衔的直白坦荡,回答时的散漫痞气,她想起那晚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舒笛一直望向前面不远处的情侣锁。程之衔顺着视线看过去,他说他想和舒笛挂一个。
程之衔扫码领锁写名字,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他看身旁的人神情不解,不由发笑,“你没反悔的机会了。”
舒笛抬头看他,他神色相当认真,悠悠开口,“挂了这对锁,你就是我女朋友。这么多铁石头见证,不能反悔。”
舒笛笑笑,“你挑个地方!”
嘎嘣一声,两锁相扣再挂墙,牢固又轻盈,和无数把锁层层迭放。
舒笛徐徐开口,“你如果背叛我伤害我,这些铁石头全变成子弹砸死你!”
说完她拍照留念,程之衔也拿手机拍她。
检查成片,程之衔技术还不错,随后两人离开。
回去的路上旅客逐渐渐少,小吃街的店铺七零八落开着。
程之衔见舒笛今天活蹦乱跳,给她续上今日份的鲜榨橙汁。
休息区旁边是青石阶梯,右边小桥流水,船只皆停。
舒笛不情愿坐这里喂蚊子,招呼他赶紧回去。无奈一杯橙汁下肚,撑得她浑身松软,懒绵绵的。
她让程之衔背她回去,美曰其为:昨晚她气了一整晚,现在气还没消。他提前预支的好脸色,现在得还。
程之衔今晚必是她的床上宵夜,不如省省力气,让生产队的驴多活动活动,回去做成餐点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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