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上还有阳光的味道,果然这个人比钟澈任何一届女友都好。
意识模糊之际杨偌祈是这么想的。
不久后许山走出客房,退去脸上温和的笑容,面容顿时变得有些冷硬。
他简单下了两碗麵,麵汤是昨晚熬的鸡汤,还加了蔬菜和一隻鸡腿,每个动作都尽量保持安静,生怕吵醒刚睡着的孩子。
他端着麵条走入地下室,女人早就在里头等待,一看到食物马上就稀里呼嚕的吃了起来。刚来的时候开始还会绝食反抗,饿了几天也就认命了。
她还不想死,吃饱了才有体力撑过接下来的虐待,也不知等了多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她。
许山收拾着一旁的餐盘,女人背上的伤口已经完全癒合,只留下一对华丽的翅膀。他习惯性的扯了扯瀏海,身体一抖一抖的。
母亲的视线令人窒息,杯盘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餐具碎了一地,差点划伤他的脚踝。
「对、对不起??对不起??」看着地上的碎片他赶紧拿扫帚将它们处理乾净,仔细的裹上报纸,装入垃圾袋中。
「没用的东西。」
苍老的声音在许山耳中徘徊,他吓得衝上楼不断喘息,泪水接二连三的从双眼中流出。
他知道女人的结局是什么,自己掩埋过不知多少尸体,一开始母亲的手法还不熟练,对方只撑三个月就死了,第二个女人死于感染,第三、第四、第五个??
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无辜的性命!
他们的目标都是社会的底层人士,或是无家可归的人,没有人在意她们的死活,甚至多数人的失踪都没有被注意到。
这世上多馀的人太多了,自己是否也是多出来那个?
没多久许山又回去了。
女人的伤已经痊癒的差不多,可以洗澡了。
断掉的双腿癒合后有些变形扭曲,根本无法行走,在母亲的注视下,许山扛着女人来到一旁的浴室。里头所有危险物品都被移走了,连浴缸和洗手盆都是塑胶的,虽然没有镜子,可女人知道自己现在的容貌大概不会有多好看。
她被放进一个装满水的浴缸,人一进去里头的水立刻变得有些混浊。
「洗、洗好了叫我一声。」许山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冷漠些,可不断颤抖身体却出卖了他。
浴室没有门,他只能背对女人坐着,一抬头就能看见母亲嫌恶的目光,就算别过头也无法忽视那瘮人的视线。
许山不是在国内长大的,在他出生不久后全家便搬到法国定居,父亲经营着一家生意稳定的公司,即便不算特别富有,收入也比一般家庭高许多。
他还有个大自己十三岁的姐姐。对方是母亲的天使,是这个家中独一无二的珍宝。彷彿天生就该获得父母满满的爱,那个花一般美丽的人从来都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只要她想,父母就会尽力送到她面前。
相较之下许山的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母亲曾被绑架近一年的时光,好不容易逃离后却错过了堕胎的时期,她不想生下许山,或者说没有人希望他出生。可四天后他还是诞生了,明明已经获得自由,已经没有人能伤害那个女人,犯罪者却再次留给她留下难以抹灭的绝望??
他是罪人的孩子是母亲的枷锁,要是自己没出生母亲或许能回归正常,逐渐淡忘那些曾被绑架过的记忆。
犯人至今没被抓到,那个脆弱的女人已经无法承受任何恐惧,一家人不顾一切的逃到国外,生怕悲剧再次重演??
这些都不能怪母亲,换作是自己也该怨恨的。
可是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让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出生不被期待、成长不被期待,连活着的事实都被强烈否定着。
就算是现在,就算他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母亲还是不愿意爱自己??
处理完地下室那个女人后许山疲惫的爬上楼,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悲伤,哭泣使他的眼角佈满血丝。
通过密道退出母亲的房门,他这才发现厕所里的灯居然亮着。随着木门开啟的喀嚓声,里头走出一位女孩。
两人刚好对上目光,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阵子。
许山强迫自己撑起笑容,抑制话语中的不安:「上完厕所就回去睡吧,需不需要我陪你?」
他不确定钟澈有没有陪孩子睡觉的习惯,依杨偌祈的性格大概也不愿意让人陪伴吧?
果不其然,女孩摇摇头,语气平板的道:「你哭了吗?」
双眼通红,眼角湿润,一副刚哭完的模样。杨偌祈通常不会去关心他人,但这是钟澈喜欢的人,甚至是他歷任对象中性格最好的,姑且给几分面子对大家都好。
许山抹了抹泪水,他早就习惯说谎,很快就给出一个合理的谎言:「我没事,就是眼睛有些过敏,起来点了眼药水,顺便上个厕所。」
「没事就好。」杨偌祈点点头,彷彿她才是大人般吩咐道:「上完厕所就快点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遵命。」许山有些想笑,老是一脸正经的模样,明明外表还是个孩子呢。对亏这女孩,方才的悲伤与恐惧也稍微缓和了。
「等等要不要吃宵夜?」许山提议。
杨偌祈迟疑了一会儿:「钟澈说过,吃宵夜对身体不好。」虽然对方大概只是懒得买,自己又不会做而已。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对吗?」许山蹲下身,将食指抵在唇上,调皮的眨眨眼。
女孩愣住了,深思熟虑后表情凝重的点点头。
那晚他们美美的吃了一份鮪鱼玉米烤吐司,上面洒满了香浓的起司,热量堪称罪恶。
「但愿你能一直幸福下去。」许山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细嚼慢嚥的女孩。
愿世间所有孩子都和自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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