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少穿得这样妖里妖气的, 咱们老朱家的姑娘可不兴这个。”
“妖里妖气我就在上海穿, 跟我妈回宁波,一定穿得规规矩矩的。”秦瑜有条件答应已经很不错了,“两位舅舅,舒彦兄,宋伯伯,我准备了便饭,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开饭吧?”
宋老爷是这一堆人里最没意思的,他站起来:“你们吃吧!我走了。”
“宋伯伯,您等等,我今天在姮娥,陪着方太太看妈妈的工作室的时候,我有个想法,想要跟舒彦兄和您探讨一下。一起吃饭吧!”
宋老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秦瑜一边帮着明玉和他离婚,一边帮着海东厂的生意。
宋舒彦在他爸耳边说:“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宋老爷:……
一起去了餐厅,秦瑜把一坛子花雕递给宋舒彦:“伯母让给拿过来的,傅伯伯的珍藏。”
宋舒彦开了酒,给两位舅舅倒上,又给自己亲爹给倒了,被他亲爹给白了一眼。
在碰杯之后,秦瑜喝了一口茶:“舒彦兄、宋伯伯,今天我在跟方太太一起看伯母的绣品的时候,我发现妈妈的绣品给人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是一种古朴宁静的美,准确的说,妈妈大多数的绣品配色都很有味道。我看过现在的印花布,无论是东洋布料还是国产布料花色上大同小异,或者说国产布料也在抄日本布料的花型,所以我们能不能让妈妈画一些简单但是富有个人特点的花纹,成为海东特有花型,作为海东高端面料推往市场,定价比市场同类产品要高,定位就是比东洋花布还要高一个价格。我们要想办法让海东引领花布纹样潮流。让人们有印象这个纹样就是海东的,海东代表中国特色的花布。”秦瑜看向宋老爷,“伯伯租用的申明,用来生产低端布料,跟鲁鸿达的通富竞争低端市场。”
“我妈又没名气,就是真的花纹好也要有一段时间。”宋舒彦说道。
“我去找宁波商会,这次北伐,宁波商会出了多少钱多少力,让宁波商会找上头,让上头想办法不经意间给咱们宣传,尤其是那位夫人,本来就是这十里洋场的时髦小姐。”宋老爷说道。
“这事儿,您不适合出面了。我让傅伯伯去办。”
“为什么?”
“因为,你会被舒彦哥哥赶出海东纱厂。”秦瑜看向朱家两位老爷,“两位舅舅,来都来了,原本我还心烦妈妈和伯伯离婚,要法庭上见,势必要当众把前因后果给扯一遍,现在好了。您二位来了,二舅舅受不了自家妹妹跟妹夫对簿公堂,把家丑外扬,在劝不了的前提下,您下了决定,让两人协议离婚,不能再上法庭了。你们看呢?”
朱二老爷总归觉得妹妹上法庭也太丢人了,相比之下还是这个让他可以接受一些:“行吧!我们俩做公证。”
“接下去,就是宋伯伯从海东离开,带着心腹进入申明。对外造成父子决裂的样子,然我让贺晴在各大报纸制造话题,报道父子反目,但是宋伯伯不知道是为了面子,还是说担心海东,说舒彦哥哥会把海东给毁了。”
宋老爷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还要承受老婆没了,厂子也没了,被儿子赶出厂子的结局,虽然有一个是假的。
朱家两位老爷也是做生意的,见秦瑜用掌控全局的方式指点自家这个狗妹夫和自视甚高的外甥做事,两人还听她的建议,实在是太稀奇了。
三日之后,申城街头,报童卖力喊:“卖报!卖报!海东纱厂宋世范离婚。”
“卖报!卖报!宋世范被儿子赶出海东,租下申明另起炉灶!”
“卖报!卖报!《碧玉簪》第三期开奖了,小将军吴蕤以两千一百二十票,领先王玉林九百多票获胜,凡是持有中奖票根的观众可以去美华百货底楼兑奖。”
第一期两个主角的投票还是非常接近的,老戏迷受不了改的结局,扬言要砸了华美,搞个小将军简直就是要毁了一部好戏。
立刻就遭到了很多女子解放人士的批驳,让他们搞清楚这部戏的来源是婺剧《三家绝》,本来的故事是,因为诬陷李秀英被父亲踢死,然后真相大白,诬陷者被斩首,王玉林也羞愧自杀,所以叫《三家绝》,因为三家都是独子独女,所以意思是三家都绝后。改成王玉林中状元,你们都接受了,现在改成再来一个小将军,你们就受不了了?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替李秀英想想?要回去跟一个口口声声骂“贱人”、“不贤不德的下贱女”的男人在一起,她多委屈?
在报纸上吵了几天,第二期,数据就倾斜了,到华美百货买了那么点东西就能拿到一张票,而这个时候另外有两家戏院加入,华美人太多去不了,那就只能去另外两家戏院,买票看了,看了戏还能拿一块布,那可比一张戏票值钱多了。
为了能拿到布,有人哪怕心里犹豫,也投给更可能胜出的小将军,第三期在奖品偏向下,小将军获得了绝对的优势,舆论更是骂王玉林恶臭,根本不配有妻,很多人抠字眼:
“一口一个贱人,还说盖了女人衣服,以后妨碍他考状元,啊呸!”
“就是啊!思想太恶臭了,就得把他扔进臭水沟里。”
“……”
这些都被记者们写在文章里,放在“梨园天地”版面,报纸上吵得越凶,也带动了海东花布的销量。
而老夫妻俩离婚又吵得沸沸扬扬,现在满报纸都是在宣传新式思想,要跟封建思想决裂,更何况宋舒彦对海东厂的革新还被《申江日报》连载,所以宋老爷被赶出海东厂,也是大快人心的一桩事。
传言中被赶出海东厂的宋老爷现在天天待在申明,改造机器,改善流程,这次跟他过来的人,都是海东厂里跟着秦瑜一起执行流程改善的,实打实都是干下来的。
申明厂老工人多,老工人对厂子忠心耿耿,但是也有点食古不化,这一点侯老板没办法,在宋老爷手里就不是什么事儿了。他本来就有一股子江湖匪气,压根不要拿出对付陈华平的手段,不过就是杀鸡儆猴,一个个都收拾得妥妥帖帖,效率直线往上拉。
虽说成本下降了,但是他们这个规模跟海东,还有背靠东洋纱厂的通富根本没办法比,只能靠着宋老爷的老关系户进行销售。
侯老板看看如今市场上如火如荼的价格战,因为有《碧玉簪》大热的加持,海东的市场占有率似乎没有退,但是通富已经把很多小型印染厂逼停了,而申明在宋老爷的运作下也只是半死不活。
看着忙碌的宋老板,侯老板有点庆幸,至少自己把厂子租给宋老板了,否则这个时候,恐怕厂子也已经停了吧?
宋老爷和侯老板,老哥儿俩一起出去吃饭,两人叫了一壶酒,一起小酌。
侯老板这些日子是真佩服宋老板,说一不二,把他们厂里的宿弊,梳理得不说干干净净吧?也是让他恍然大悟,有些人就是能挣钱。
“老哥,姜还是老的辣,等令公子年纪上去些,会懂你的一片苦心的。”
“就怕他这样折腾下去,海东就……”
宋老爷这话没出口,有人替他说出口了:“哎呦,宋老板还有心思喝酒?你说,你儿子这么败家,海东厂够他造多久?”
这个声音不用说,只能是鲁鸿达,这鲁鸿达的身材,最近跟吹气球一样,眼见膨胀起来,腆着肚子带着金老板和年老板走过来。
年老板最近虽然不太好过,也不太难过,毕竟鲁老板最近生意红火,仓库是实打实地盖了起来。
更何况铭泰地产置业部自从到了那个小女人手里,几乎没有新的项目出来,虹口那四栋楼,他在那里建,铭泰倒也没有拖他钱,兴华那里他就不巴望了,反正傅德卿也不买地也不建楼,海东的新厂房,他是真丢了,宋舒彦把这个项目给了他的对家。不过,这也不赖宋老板,毕竟宋老板自己都被他儿子给送了出来。
刚刚还在抱怨儿子的宋老爷,里面换了语气:“鲁老板,说得你好像在我儿子手里讨到了便宜似的,你倒是说说,你在海东手里抢到了多少份额?”
“呵!我卖一块布有一块布的利润,你那海东厂卖一块布,有钱赚吗?他还每个礼拜送出几千份的布料,你说说,他这都亏多少钱了?我不晓得你们家棉布多少钱成本,但是再便宜一角钱一尺要的吧?一块布六角钱总要的。一个月送出去两三千块大洋啊!等于是一个月一辆小汽车往黄浦江里开啊!拿着这么多钱换来的销量不降,你觉得有意思?”鲁老板嘲讽地笑看宋老爷,“你这样没日没夜拉着侯老板干,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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