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娘娘又道:“大郎既知晓,当更要以你爹爹为重。”
娘娘虽没有多提及,他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天子身怀利器,遇神弑神,逢佛杀佛,纵然亲生骨肉,也断不能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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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月,陈知璟派去跟着杨大夫的人依旧一无所获。
连陆绪都着实忧心,他不知陈知璟如何想,甚至做了最坏打算,实在不行就带称玉远走,这天家的事如何能掺得。
可他也知称玉那傻姑娘恐不会愿意,他如今官职低微,完全无计可施。
说来讽刺,前世他出身寒门,却深受官家赏识。自以为满腹才情方入了正和帝的眼,如今细想来,怕正是因为陈知璟。
陆绪火急火燎,陈知璟却领着称玉在府内赏雪。
冬至前几天京师下了场雪,这府内的黄梅树正值花期,雪挂在黄梅枝头,半盖着黄色花瓣,瞧着甚是好看。
称玉人站在亭中,她肚子已显怀,不过穿着这身鹤氅,整个人瞧着便比平日里臃肿不少,几乎瞧不出小腹隆起。
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寒风吹过的声。
不过也就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而已。
只见那妇人一跺脚,扭头往亭外去看,望着不远处案前作画的男人道:“好了没啊,我不想在这儿傻站着,我要去摘黄梅花。”
陈知璟看着她失笑,安抚她道:“快了,你再勉强呆会儿。”
明明闹着让他作画的人也是她。
称玉方心不甘情不愿转了身去,要不是他先前那副旧画,她才没那闲情雅致,跟个痴儿似的站在这吃冷风。
又呆了会儿,陈知璟方收回笔,取了画走进亭中,搁在石桌上给她看:“回去我叫人拿缂丝装裱了,挂着如何?”
“好像胖了些。”她探头去看,对着画中人指指点点,又毫不设防冲着陈知璟笑出声来,“好啊。”
几个丫鬟忙拿了手炉给称玉换上,待要去扶称玉,倒让国公爷挡了挡。陈知璟走在她身侧,左臂微微搭着她的腰肢,唯恐地上滑伤了她。
那画由春梅捧着,小丫鬟望着画上看着才十七八岁的娘子,抬眼又见国公爷紧张兮兮搀着夫人的模样。心想她也是有福气,在这国公府里跟着夫人,只教伺候好了夫人,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翌日陈知璟一早便起身,穿着青色曲领大袖,外束赤、白二色带,腰间挂着佩、绶等物,脚上黑履白袜,称玉帮他理好头上冠帽。
她比男人矮了不少,陈知璟怕她踮脚,特意弯曲了身,这姿势,倒像大婚那会儿给她行礼来着。
可惜那会儿她顶着帕子没瞧个真切。
今日冬至,正和帝每三年要携百官驾临南熏门外城郊圜丘祭天。
祭祀前,不止官家,百官均已斋戒三日,陈知璟连府中的百味馄饨都未捞着吃。
“玉娘,白日里街上人多,都是为一睹天颜,你便不要出门了。”陈知璟嘱咐她道,“咱府上下人虽也给了假出门,但你和宸哥儿身边当要留足人伺候。”
“晓得了,晓得了,你跟个老妈子似的。”称玉连连点头应他,“快走罢。”
陈知璟听了也不恼,又重复了便才出去了。
他刚走至前院,韩平就迎上前来,与他低语几句:“国公爷,杨大夫一早也出门……”
“令人远远盯着便是,切勿惊动了他。”陈知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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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九卿身穿祭服齐聚大庆殿,然而正和帝却迟迟未出现,直到吉时将要过去,赵慎人方匆匆出现。
陈知璟不免一阵心慌,莫不成宫中出了事?昨夜依着祖制,官家该歇在大庆殿,又怎会来迟。
那站在百官前的赵昇与赵晋互看眼,自彼此眼中瞧见了担忧。
还是赵晋在銮轿动身前,私扯了卢崇贵来问:“官家今日迟了,可是后宫出了什么事?”
卢崇贵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正和帝。
“王爷,奴婢……”
銮轿上的那人已开了口:“二郎,过来。”
“爹爹。”赵晋走去,停在銮轿前恭敬行礼请安。
“你娘娘无事。”赵慎眼中半分笑意都无,见到他来方缓了些淡淡说道,“退下罢。”
殿庭中雅乐奏响,仪仗、车马缓缓自宣和门驶出,“六引”开道,此行浩荡,长达十里。
御街两侧熙熙攘攘,早挤满了人群,赵慎穿着绛纱袍,头戴通天冠端坐在銮轿中,一脸肃色。
百姓并不敢直视天颜,只那一两个胆大的偷偷抬头看了,只觉官家果真如传言中那般威风凛凛,不容亵渎。
赵慎登位已有六载,勤政亲贤、兢兢业业,一刻都不曾懈怠,而至如今民强国富、国势愈盛。
众人都不知官家当下却在走神。
他与陈姝元成婚近二十载,后宫中这些妇人,就是传言中颇受他宠爱的张贵妃也比不上她在自己心中位置。
太医道她郁结在心,这胎怀得艰难,能保住已是不易,就担心日后有损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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