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帐内春风暖,合卺杯中琥珀浓。
椒房兰院内的靡靡之声一直到天边破晓方才停歇。龙凤花烛早就燃至尽头,蜡炬上徒留一袅青烟便已撑不住先行睡去。
床榻前紫绡垂锦带,未曾拉严的缝隙里隐约可窥一对璧人相拥而眠的身影,仿佛是鸳鸯交颈,美玉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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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宫中的喜气难以逾越千山万水,来到千里之外的天衍宗,故而更显得这片位于主峰的灵池愈加凄清。
平日里完全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灵气如今全然化为白茫茫的雾,萦绕在池水表面,如同置身于瑶池仙境一般。灵池不大,这小小的一池已然是天赐的瑰宝,颇得其他门派艳羡,便是天衍八峰的峰主无故也不可擅自前来。宗门内也只有内门弟子,在拜师洗髓之后才有机会得到一小杯灵水,供其品尝,积蓄灵力。
而如今,平日里连一滴池水都弥足珍贵的池塘中竟有一人奢侈地身着中衣浸泡于其中。氤氲的灵雾拂过他高挺的鼻梁和如玉的脸,只可惜此人眉头紧锁着,唇色苍白,额角隐约可见红到发黑的血管如同蛛网,直通向他紧闭的双眼,很显然,他不可能有闲心去细细体会这灵池的美妙之处。
快醒醒。
已经来不及了。
你的洵儿就要嫁与他人为妻。
你的妻子宁愿嫁给妖族也不愿看你一眼,心痛吗?
玄明你自诩剑道魁首,却连道侣都守不住,这样的你,还担得上一声“剑主”吗?
窃窃私语在脑海中不断回响,而后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越说越多,到最后几乎杂乱得不知所云,汇集成了疯狂的笑声。灵池中的人眉头紧皱,似乎想要极力屏退这些如附骨之疽的呓语。
不远处的凉亭内,包艾峰的峰主正昏昏欲睡着,脸上难掩疲惫的神色。
傍晚接到宗主的传讯命几位峰主赶去灵池时,他们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感叹宗主平日日理万机,纵然去参加妖王大婚,还不忘担忧宗门内的庶务。
直到看到宗主御剑而归的匆匆神色,他们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日可是妖族大婚,若非是当真出了什么紧急的状况,身为天下第一宗门的天衍宗自然不会这般唐突地缺席。
更何况,玄明剑主是一路昏迷着被宗主扶回来的。
宗主本人也是狼狈不堪。一向注重仪容的人甚至顾不得掸去满身灰尘就急匆匆地忙着赶路,很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要知道,妖都距离天衍宗相隔数千里,横跨了五州。以宗主的修为,平时也需要三四日方才能够抵达,如今竟是仅仅几个时辰便赶回宗内,几乎耗尽了全身灵力,简直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
乍一看到这样的状况,他们几人难掩心中愤怒,都以为是妖族用了手段,撕毁了合约。毕竟那些妖怪寡廉鲜耻,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言而有信呢?
然而,宗主三言两语的解释却远比所臆测的更让人难以接受。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玄明剑主。他的道心说是坚如磬石也不为过,怎么会走火入魔?
还没等几位峰主将语焉不详的宗主问个分明,剑主便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能成为峰主的人定然早就经历过无数刀山火海,但想起方才玄明剑主发狂的模样,包艾峰峰主仍是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样失神发狂的剑主,简直不能用称之为人,倒像是丧失了神智的魔物,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万幸的是,由于剑主先前消耗的灵力过多,纵然他的修为无人能及,却还是难以招架其他六峰峰主的合力围击,被镇压着引入灵池中。
心魔骤起自然不是小事,越是修为高深越是分外危险。以玄明的修为,需得五名峰主一同施力,用了莫约三天三夜这才将他完全稳住。
至此,最难熬的阶段总算是过去了。
也无人敢松懈下来。
以他们几人的修为,能够安抚住剑主已属难得,纵是身强体壮者起身时也难免体力不支,如同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依着经验,玄明至少要入定九九八十一日,若是这心魔格外难缠,恐怕还会耗时更久。自然,他们几人也会从外界施力,帮助他一同屏退心魔,扶正道心,不过也只是辅助罢了。
最重要的,还需得剑主自己勘破业障。
清风吹过,用它那双顽皮的手在灵池的湖面拨弄起阵阵涟漪,又好奇地拂过池水中那个人紧皱的眉心。
包艾峰峰主的头已经耷拉到了胸口,他没有注意到包裹着他的凉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灵池中的异样。直到听见“哗啦”的水声响起,他这才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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