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这位是?”玉茗躺在床上,一双眼亮如星辰,倒是同她苍白的小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是我从问芒堂请来的医修,师妹的伤势若是严重,还是不要讳疾忌医的好。”年长的弟子轻咳了一声,请医修上坐。
玉茗心不在焉地附和着他,兀自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向洞府门口。她表现得太过明显,便是这位师兄有意忽视,也有些看不过眼了。即便她的那点心思怕是都在宗门内传遍了,但如今有旁人在场,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态度,他不得不自己给她递了台阶,“师妹放心,张医修的医术是问芒堂最好的,定然不会让你落下毛病。”
等了这么久,玉茗也知她等的人是不会来看她了。但她仍是心有不甘,不禁迂回地试探着,“自是再好不过了。我自知根骨不佳,若是再因伤耽误了,师尊怕是更要责罚于我了。”
“师尊一向宽厚,怎么会这种小事介怀。”这位晨晓峰的弟子当然也听出来玉茗话里话外的意思。
原来他这位小师妹对自己的本事也心中有数啊,他不禁感慨。依着师尊从前对她的宠爱程度,若是同门的其他任何人得此厚爱,恐怕都有所精进,偏偏小师妹这么多年都不过原地踏步,还真是暴殄天物。不过,他们其他师兄妹倒不会因此而心生妒忌。命里有时终须有,还是脚踏实地认真修行得来的修为更为实在。
更何况,终日依附他人,又能得几回好?如今师尊明显是恼了小师妹,故而才对她甚为冷淡。三师姐心善,曾好心提点过她两日。无奈玉茗是个半点苦也吃不得的,三师姐看她如此,后来也放弃了。
看着师妹明显不死心的神情,他不得不残忍地补充了一句,“况且,你也不是不知情,师尊始终对仙逝的仙子念念不忘,方才同我和师弟两人说了没几句,就打发我们走了。如今怕是正在后山呢。旁的事情,他现在大多管得少了。”
再次听到颜洵的名字,玉茗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还好她本就低垂着头,故而并没有旁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颜洵,又是颜洵。玉茗不明白,此人早已过世多年,怎么身旁的每个人都还频频提及她,就好像,她一刻也不曾离开一般。
此时,张医修已经开好了养伤用的丹药,又叮嘱了她几句。本也不是什么重伤,故而除了要她注意休息外,对方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玉茗按耐着心中不断翻涌的妒海,细声细气地一一应下。
“咣!”那两人刚刚离开洞府,玉茗就气恼得将自己手边的瓷碗摔在地上。
一开始听闻颜洵的死讯时,明知不该,可她的心中难免有些窃喜,心想着自此之后,再没人可以阻碍她同师尊了。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走得足够远,足以摆脱这座名为“颜洵”的高山所投下的阴影。谁曾想,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玉茗就意识到,原来对方是高高在上的曙雀,她永远也挣不脱对方的光芒。甚至身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告诉她:你这辈子也比不过一个死人。
似是为了佐证她的这番推论,师尊也同她渐行渐远。到后来,又有人翻出了她曾同妖族往来的罪证,师尊便再不理会她了。直到如今,玉茗仍认为那些不过是莫须有的罪证。她觉得自己是被那些妖族算计了。可是任凭她哭到窒息,在师尊的洞府前跪倒昏厥,也再也等不到他的真容。
还好,她醒来后,照顾她的师姐说,是师尊吩咐将她带回洞府,又命人照看。玉茗知道,师尊还是心软了。如今的他只是被怒火压制,故而才对她如此残忍。没有关系,玉茗觉得自己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哪日师尊渐渐忘记颜洵仙子,等到他心中的怒火全然发泄出来,那时他一定还会像从前那般,对她宠爱有加的。
玉茗满怀希冀地等待着。可是渐渐地,她发现,莫说是师尊了,就连宗门内的其他人也忘不掉颜洵仙子。她很难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像是在黑暗的地道间匍匐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只是直到凑近,她才发现原来那道光竟是在全然无法攀爬的高处,那样令人心怀期待却又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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