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晃眼,大片的白。
以及阵阵眩晕感。
闻一花了将近五分钟来接受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事实,缓缓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耳边有轻微滴答滴答声,胃部隐约的灼痛感。
“一一?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和妈妈说。”
闻母从洗手间回来,看到病床的动静,快步上前,弯腰的同时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手心触摸闻一的发顶,拇指轻轻抚过她的额头,眉心始终皱着。
“妈,”闻一躺在床上,声音沙哑低弱,没力气动,往闻母身后看,病房门半开着,走廊是来往的医生与病人,她朝那看时,门旁晃过黑色外套衣角,轻缓呼吸着,喉咙干疼,“我爸呢?”
闻母还没答,半合的病房门大开,走进来一名医生,闻母立马让开位置,医生上前察看闻一的情况,没什么大碍,叮嘱闻母注意输液进度就走了,病房门晃了晃,闻一再次问:“我爸呢。”
“在外面。”
闻母抹了抹眼睛,问她饿不饿。闻一摇头,掌心动,撑住床面想坐起来,闻母上前扶她,垫了个枕头在闻一腰后。
“妈,我想喝点粥,什么都行,您能帮我买吗?”
“好,妈妈现在去。”闻母说着,转身,闻一再次叫住她,“我爸在外面的话,让他进来吧。”边说,边轻轻的咳了咳。
闻母脊背一下僵住了,好半晌才应她,“好。”
闻临生将手停留在门把上快一分钟,深吸气,推开。
闻一听到声响,却没看他,目光望着窗外,昨夜的雪已经停了,她手里捧了杯闻母出门前倒的热水,脸色比平时苍白许多,衣袖挽起几截,露出的小臂有几处淤青,闻一转回头,看向闻临生,忽而咳嗽,脊背颤着,塑料杯里热水晃动。
闻临生上前几步,想帮她顺顺背,闻一摇头,“您别过来了,就站那儿聊,挺好的。”
她咳得面容都浮起些许红晕,摇着头始终不肯他再走近一步。
闻临生当真停在那了,亲生女儿抗拒自己的靠近,说来也是可笑。他低下头,掌心揉脸,苦笑着,嗓音带哽:“一一。”
“爸,我想问,权势和钱财,真有那么重要吗?对于您来说。”
像一记迎头痛击,闻临生听到这直击内心的提问,不自觉后退两步,面露惊惧看向闻一,她神色平静,等待他的回答,闻临生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她点点头,一副十分理解他的模样,复又开口:“您还记得自己成功考上公务员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这么快就把之前的努力推翻了?”
“一一,你别说了。”
她每问一句,闻临生的脊背就多弯一分,他从揉着脸,慢慢变成双手捂着眼,渐渐漏出泣音,中年人的失意崩溃只在一瞬间,“我想当公务员,但我不想只当公务员。”
闻一听到闻临生带着哽咽的回答,低下头,默不作声的盯着杯里的水,飘起氤氲雾气的寂静水面忽而荡开水花。
谁说父爱如山,闻一的山已经塌了。
闻临生什么时候出去的,闻一忘了,但在他出去后没多久蓝也便进来了,她没换衣服,在医院待了一整晚,闻一抬头看她时眼睛红,鼻头也红,两人对视,看着看着,闻一突然对她来一句:“蓝也,你怎么穿这么少。”语气轻柔却又涵盖了天大的委屈。
这下蓝也眼睛也红了,上前,搂她颈,脸埋在闻一颈侧,“你昨晚要把我吓死,闻一你以后再做事儿能不能提前打招呼啊。”
“以后可没这种事儿了,别担心了。”
“有也没关系,只是别再瞒着我们了。”
蓝也这句回话让闻一欲要抬起拍她背部的手顿住,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躲不过的。
“蓝也,岑煦在哪。”
…
…
岑煦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在蓝也出去后不久。
进来时关门动作极轻,闻一似有所感朝那边望,岑煦正往这边来,什么也没说,帮她掖好被角,又把闻一手心里的那杯凉透的水拿走,重新倒了杯热的放她手里,他的手在这期间不经意碰到闻一的,使她手瑟缩了下,没第一时间接那杯水。
岑煦注意到了这行为,眉眼低垂,还是把杯子往她手里放,而后直起身,站到她床边,没走,看起来似乎就只想给闻一倒杯水,顺带看看她。
闻母从医院外提了保温盒来,刚要进房间,蓝也急忙上前,“阿姨,等会儿再进去吧。”
“怎么了?”
“岑煦在里面。”
闻母一愣,目光朝走廊瞥,的确,守了一晚的岑煦不在,而闻临生此刻坐在长椅上,俯身,捂着脸,肩膀塌着,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闻母内心叹气,点点头,也往长椅坐,坐在了与闻临生隔着一个空位的椅子上。
“岑煦,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闻一食指动了动,轻轻点动杯壁,点出一个浅坑。
他问:“嗓子难不难受。”
“你别岔开话题。”
“头疼不疼?”
她皱起眉,看向他:“岑煦。”
“恨不恨我。”
所有不经意的提问仿佛都是在为这句作铺垫,闻一就那么看着岑煦,他似乎有哪儿不太一样,清俊面容透着股浓浓的疲惫感,说话间也带了鼻音,裤腿还沾了层浅浅的灰,闻一自认识他以来,他没这么狼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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