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璟和酒量很差,几乎是在喝第叁杯的时候就已经有些醉了,头顶透亮的灯光碎映在那双眸子里,愈发衬得他清隽而又疏离。
苏莞尔不无担心,小声询问叶璟和是否需要帮忙,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去小客厅休息一会儿?
叶璟和抿了些温水解渴,呼吸间全是浓郁的酒气:不用,我有分寸的。
苏莞尔答了声好,举着筷箸心不在焉地挑碗里的米饭。
坦白讲,被这样直接拒绝其实多少是有些难堪的,苏莞尔自我反省是否是因为片刻前护过叶璟和的周全,才叫她有了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以至于忘乎所以地逾越了彼此之间墨守的安全距离。
怎么了?
是叶璟和的声音。
嗯?苏莞尔恍然回过神来,望着叶璟和认真道:奶奶这儿的蟹粉狮子头真好吃,不知道能不能跟奶奶学一手技术。
撒谎。
苏莞尔太容易让人看透了,叶璟和只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但他没有拆穿,成年人的世界,他尊重她这样无伤大雅的谎言,何况从另一方面来讲,叶璟和并不十分在意苏莞尔对自己的隐瞒,每个人都有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他想苏莞尔也不会例外。
于是像从前两人相处那般,一场对话很突兀地戛然而止。
苏莞尔抿着筷尖,觑眼打量叶璟和,她知道他已经看穿她在说谎了,可他总是这样,对什么事情都好像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不闻不问地任由他人自我排解,这让她有些生气。
从来没有过的生气。连手里的蟹粉狮子头都不好吃了。
所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连苏莞尔自己都觉得诧异,叶璟和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凉薄的脾性,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苦非要给自己找气受呢?
怎么了?
叶璟和有瞬间的滞涩,猝然意识到今晚似乎一直在问苏莞尔这个问题。
苏莞尔:撑着了。
这话不假,洛城的周五晚高峰,能从一环堵车到四环,苏莞尔怕路上饿,特地在叶璟和来接她之前吃了些面包,这会儿又吃了半个狮子头下肚,确实有些饱了。
吃饱了就别吃了,沉梅芝温厚道:奶奶给你盛碗鸡汤喝,我跟你陈姨看着火候煲了一个下午的,鸡油被我剔的干干净净,喝了一点儿都不腻。说着就要让陈姨替苏莞尔盛一碗过来,叶璟岳却抢话道:奶奶偏心呀,好东西只留给大嫂喝。
说的什么浑话,奶奶有好东西哪次漏掉过你!沉梅芝轻巧巧嗔道,话锋一转又面露凛肃:倒是你哥,从小到大让着你才养熟了你这么个骄纵的性子,既然都做了爸爸,这脾气你总归要改改了。
这话一出,叶璟岳知道触了老太太逆鳞,低头摸着鼻子桀骜地笑了笑。叶则章明显不悦,横眉朝叶璟岳递过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似是责难似是警告。
桌上的氛围又凝重了起来。
苏莞尔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得出来叶璟岳对她的敌意,但她不太明白他这样针对她的意图,因为她于这个家而言,从始至终都是外人,若他想让她难堪,大可不必如此处心积虑,但如果他单纯只是拿她作乐,这又未免有些太穷极无聊了。
何况苏莞尔自认无趣,实在搞不懂叶璟岳能从她身上寻到什么乐子。
陈姨善识眼色,手脚麻利地分趟儿从厨房里端出鸡汤给每个人都上了一碗,汤是拿夫人瓷西湖蓝盛的,润莹莹和着端庄富贵的碗盏极是好看。
苏莞尔是在沉梅芝殷切的期盼里捧场地将汤全都喝完的,甚至壮着胆子半哄半强迫地让叶璟和也喝完了一碗汤。
叶璟和面上极为平静,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
可叶璟岳跟他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洞若观火的能力还是可以在叶璟和身上施展出二叁分实力来的,所以他一手托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端看苏莞尔会如何遭殃。
只不过这点倒是叶璟岳把叶璟和想狭隘了,苏莞尔再叫他不高兴,他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下不来台,于是一时只听得叶璟和掷了瓷勺轻笑道:奶奶这汤确实做得好,阿岳这样吃味不如叫凝凝多喝两碗。
容凝莫名被点了名,咬着下唇突然想哭。
自从容凝跟叶璟岳结婚之后,孟清清便耳提面命让叶璟和避嫌,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既然木已成舟,你跟凝凝之间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是以之后的相处,叶璟和从来都是以全名称呼容凝,若老宅有叶璟岳在,孟清清也尽量不叫叁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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