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沉湖心中焦躁,顾不上再劝,直接拿了纸笔摊到沉珏面前。
“快快,先写一封悔过的血书。”
见沉珏还没有动作,沉湖咬咬牙,上前把沉珏按跪到地上。
“快写,你想想为父,再想想你母亲。若不想我们沉家上上下下都有杀头之祸,这便是你该做的。”沉珏的犹豫使得沉湖更添几分对他的厌弃,“沉家养你这么多年,此刻正是回报的时候。”
他动手,亲自把沉珏的头按到地上。
咚的一声,沉珏觉得这声音顺着脑骨一直传遍全身,他麻木地顺从。仿佛早已是一具无生命的木头,任由沉湖将他的额头撞出一个巨大圆形伤口,那血从他的额上,经过眉骨……鲜红的血与乌黑的眉,灰色的尘埃试图阻碍鲜血的流动,可最终这血还是落下,滑过他狰狞的伤口。
他的下巴是最后一块白净如玉的地方,也仅仅只能从这一小方回想他往日的端直俊朗。他仰头看向沉湖,漠然的一眼,使得沉湖心惊胆颤。
他突然有了很沉珏一样的疑问,这居然是他的儿子。
他的手松开,更像是甩开,是要甩开什么脏东西。
可笑的是,他们竟然是父子。
所以沉湖不怕沉珏做鬼缠上他,就是成了鬼,他也还是他的父亲。
“快写吧。”沉湖递给他一把刀。
沉珏觉得自己既非人也非动物,他什么也不是。他是无知无觉的木偶,在噩运降临时不知反抗,颤抖地提起笔。
他父亲在他腕上划出的口子,不断涌出血书所需的墨汁。
沉湖划得不深,因为割腕自杀在他看来并不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他说一句,沉珏跟着写一句,然而沉珏的字越写越潦草,东倒西歪的文字是他死前所能发出的最后一种呐喊。
“这张不行,重写。要公正一点,让天家看到我们的诚恳。”
诚恳是非自愿的,沉珏被沉湖握着手,再度重写了一份。
这份血书被沉湖铺展在地上。
“我儿,现在就是你回报沉家的时候了。”
沉珏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遗忘了,他确信自己遗忘的是人的本能。
为什么,为什么只牺牲他自己?他如此自私,若自己必须死,那么凭什么其他人不陪他。
可他的反抗,被沉湖轻而易举镇压了。
咚咚咚的声音,他的头被沉湖用力往地上撞去,是头骨与地砖相撞地声音。
他开始挣扎,然而只是更狼狈地往地上扑去。
沉湖不敢松懈,沉珏是个年轻男子,他的力气实则是比他大的,在沉珏没有奄奄一息前,他不敢再松手。
咚咚咚……
咚咚咚……
这个人心惶惶的夜晚,有人听到这样不间断的声音,断断续续响到天明。
天亮了,沉珏死了。
仆从们听到侍卫们在府内穿梭,身上的佩刀在行走间不断发出骇人的声响。他们害怕地站在屋内,不知所措,听到有人喊:“护卫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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