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我一眼,自顾自的站到那巨型阵的中央,手伸到背后去抽出乌金古刀,摆好架式,然后轻声说道:「世间邪灵之道,煞者为王、恶鬼次之、人居当中、畜生最次之。蹩蛊属畜生,我昨天拿了一个傀去镇它,傀,魂魄者也,属恶鬼。」
我听着呆楞了一下,不明白他说这些的用意何在。
「申丑之时百魅生,蹩蛊估计能够在这个时间挣脱傀的力量。」
他淡淡的说道,稍稍抬起头,望向云海翻腾的天际,血红的太阳将一切染的烽火连天,四周的景色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金黄色光晕中。
申时和丑时,黄昏和黎明前,所谓逢魔时刻。
传说在这两个时刻,生与死的界线会变的模糊,令人难以分辨,是群魔窜动的特殊时辰。
我惊的说不出话,原来这样的传说,是真的?
「你在那边待好,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声,」闷油瓶轻声说道:「来了。」
地表微微的阵动着,隐约之间,我听到熟悉的咆哮声,然后整个地面像是成了活的东西一样,疯狂的扭动起来,我惊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动,但手脚依旧死死的被那阵束缚着。
在一阵猛烈的天摇地动之后,一股强劲的黑雾从地表冒出,直衝天际,散开,然后瞄准我的方位,迅速的向下俯衝。
我反射的想一缩身子,但却被阵定的无法动弹,想着完蛋了,这次估计要歇菜。
但那黑雾蹩蛊却在我的上方停了下来,盘旋了几圈,试图想要朝我靠近,但我的四周却好像被什么保护着一样,它怎么样也无法近身。
难道是小哥的这个阵在保护我?
蹩蛊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不耐烦的咆哮了起来,朝后一缩,凝聚成昨天见过的那血盆大口,哗啦一下张开大嘴,狠命的朝我咬来。
只见眼前白影一闪,昨天的那白衣女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我前面,白袖一挥,一巴掌将蹩蛊以黑雾凝聚而成的形体打散。我想起闷油瓶刚刚说的话,傀,魂魄者也,属恶鬼,所以这白衣女子…是鬼?
现下情况不容许我多想,蹩蛊的形体被打散之后很快便再凝聚起来,张牙舞爪的朝着白衣女子扑过来,白衣女子轻飘飘的一跃,跳到闷油瓶的身旁,然后就……消失了?
我眨眨眼,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白衣女子已经完全没了踪影。蹩蛊的注意力随着白衣女子的消失,转到了闷油瓶身上,只见那闷油瓶子,单手握刀,另一隻手伸到口袋里,两隻奇长的手指夹出大金牙的照片,亮在那蹩蛊面前,冷冷的说道:
「你的对手,是我,不要搞错了。」
那蹩蛊停滞了一秒,然后就疯狂咆哮着朝闷油瓶一扑,那闷油瓶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一动也不动,就像是给吓傻了一样,我的心立马吊到嗓子尖,想大叫当心,但想起他的嘱咐,绝对不能开口,我只能紧紧咬住我的嘴唇,强迫自己不出声。
眼看蹩蛊就要将闷油瓶撕裂,他却突然身子一低,猛然朝上纵跃,跳得老高,蹩蛊收势不及,朝着巨阵的中央撞过去,蹩蛊一落到阵眼,闷油瓶拿鲜血画的阵就像活起来一般,所有的符号拔地飞起,将蹩蛊包了起来,紧紧的綑绑住。
闷油瓶在半空中扭动身子,改变落势,乌金古刀瞄准被阵制住的蹩蛊,顺势刺了下来。
我以为会听到惨嚎,却什么都没听见,蹩蛊痛苦的挣扎着,但它的声音完全给阵吸收了,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被乌金古刀一刺之后,綑绑着蹩蛊的阵符随之收紧,我看到蹩蛊那黑雾般的身形越缩愈小,越缩越小,最后缩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好像什么生物,拥有长长的四肢,拼命的挥舞着。
闷油瓶保持着他落地的姿势,单膝跪地,双手握紧乌金古刀的刀柄,定住地面上的蹩蛊,虽然低着头,但从我的角度却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的表情。
一如往常,他的表情非常的淡然,但却透出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悲凉,好像整个人被巨大的悲哀淹没,而他就在这洪流般的痛苦中溺毙,无法自拔。
我被他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震慑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感到脸上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他伸出一隻手,轻轻的碰触那蹩蛊,嘴唇稍稍动了动,我听不见他说什么,不过我从小就被二叔训练读唇,所以我依旧懂得他所说的话语。
浮生若梦…
蹩蛊随着一阵光,消失在阵符里,顶楼上什么也没剩下,那制住我手脚的阵也一併消失了,我一下子坐起身来,有些茫然的看着闷油瓶。
结束了吗?这件事情,终于结束了吗?
闷油瓶将插在地上的乌金古刀拔起,收到身后,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復了平时的波澜不惊,他瞥了我一眼,稍稍皱起眉头,走过来将我一把拉起,轻声问我:「没事吧?」
没事吧?昨天他把蹩蛊封住的时候也是这么问,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挡在我前面衝锋陷阵的那个人,不是我啊…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控诉,正要开口之际,我听到一声像哨子般的尖锐声响,似乎是物品高速飞行时的特有破空声,闷油瓶的反应极快,像闪电一样将我扑倒,同一时间,什么腥热的东西溅到我的脸上。
一瞬间,我明白了,那是枪声,而溅到我脸上的,是鲜血!
作者註:
「世间邪灵之道,煞者为王、恶鬼次之、人居当中、畜生最次之。」这样的分类出自大力金刚掌的作品「茅山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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