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从江南来的考生纷纷应和。
“不对呀,愈哥儿你也是金陵来的,怎么脸色还是如此红润?”和人抱怨着这北地的气候的赵澈突然想起什么,凑到谢愈身前来回打量,谢愈同样吹了一早上的冷风,但气色依然很好,脸上的红润绝非是被天寒冻出的样子。
谢愈抿嘴笑了:“内子寻摸了件名为羽绒的衣服,这真如织女的羽翼,穿身上半点不冷哩。”
这话一出,莫说赵澈等原本就熟识的人,就连那些早就苦于朝会寒冷的大人们,都将视线移了过来。
“京城里的锦绣阁就有卖哩。”谢愈一本正经的指明了地方,并详细的说着这衣服的好处。
就这样,借着这羽绒服,谢愈和他未来的同僚们初步搭上了关系。
而锦绣阁的尚娘子,却发现这几日里突然来了许多大人的家眷,点名要买这新出的羽绒,在他们的带动下,京城里掀起了一股新的风尚,锦绣阁的生意做得愈发广阔,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的谢愈,却正和着榜眼探花和传胪赵澈走在去翰林院的路上,开始了新的征程。
当谢愈谦逊的新的同僚见礼,等待掌院交代工作任务时,不远处的将兵胡同小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烧了一晚上的炕还带着余温,莹白的手臂从被衾里伸出,取下熏炉上烘得暖热的衣服穿在身上。
打开房门,将兵胡同里的声浪隔着薄薄的院门传了进来。妇人的低语声,孩子的啼哭声,男人出门时的叮嘱声,不一而足,满满的都是热闹的烟火气。
沈意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凛冽的冷空气顺着鼻腔传入肺腑,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前一夜里泡上水的赤豆已经被清水充分浸润,摸上去湿湿软软,好像能拧出汁来一般,不大的灶房里被柴火的火光映得通红,灶膛里的火光跳跃者投到墙上,闪烁着跳动的暗影。
火焰舔舐着锅底,锅中的水沸腾起来,连带着放入锅内的赤豆,也被高温逼出了口子,圆润饱满的颗粒上表皮绽开,草木灰将过于热烈的火焰掩盖,只留下细火慢慢煨着。
雪白细腻的糯米粉被木勺舀出,倒入白底连枝喜鹊报春面碗,陶壶里的温水缓缓倾倒,将糯米粉糅合到一处。
沈意挽起袖子,不疾不徐地将温热水流逐次加入,搅动的双手比糯米粉更白。
湿乎乎黏哒哒的面团搓成长条,切成小块,放入手心揉搓,一个个小小的糯米团子便出现在手中,软软糯糯很是可爱。
锅里的赤豆已经被小火煨得酥烂,拿着勺子轻轻一压,沙沙的豆子便溢了出来,糯米团子洒上些糯米粉,放入赤豆汤中煮熟,再加上早已准备好的糖水,空气中都洋溢着甜蜜的气息。
沈意素白的小脸被热气熏得浮上红晕,拿来同套的白底连枝喜鹊报春小碗,盛上那么一小碗,稍稍晾凉后放入口中,赤豆的沙,圆子的糯,糖水的甜几种风味在口中交织,沈意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等到一碗赤豆元宵吃完,沈意又将锅中剩下的盛到碗中,用食盒拎着走出了家门。
吱呀一声,关了好几天的院门被打开,将兵胡同里那些看似在忙着自己事情的妇人们,都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胡同里新搬进来的小媳妇。
京城地方,天子脚下,对于搬过来的人更是小心,谢愈和沈意定下丁婶子家房子的时候,不仅和丁婶子说明了自家的状况,更和四邻一一分说明白,这才换得四邻的同意。
因此胡同里的人们,都知道了,这新搬来的一家人,是有大学问的,这家的男人是新科状元,真是文曲星下凡,要是自家儿子也能这么有出息,大了不用刀口舔血,拎着脑袋挣着嚼用,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因此,在谢家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早就成了胡同里关注的焦点,若不是他们刚搬过来,还不知道状元娘子的脾性,担心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的让状元娘子看不上,谢家的门早被上门的婶子嫂子们踏破了。
沈意自搬过来后,就忙着归置带来的行李,填补缺少的用品,确实没怎么在胡同里走动过,这日里谢愈去上朝领了新的差事,沈意也终于将家里收拾妥当,这才腾出手来去与胡同里其他人家走动一二。
而首先要去的,自然是他们的房东,丁婶子家。
虽然和丁家是前后的两个院落,但中间被封得严严实实,沈意还是从丁家外绕了一圈,才走到丁家的院门口。
“丁婶子,丁婶子在么?”走到丁家门口,沈意慢慢地敲着丁家院门。
没多久,院门被无声地打开,露出丁婶子那张严肃古板的脸庞。
沈意一点也没有被丁婶子的脸色吓到,简单她的第一时间,脸上便露出讨喜的笑容,脸颊的两个小梨涡好似噙着一汪清泉。
“丁婶子,我是租你们后院房子的哩,夫家姓谢,不嫌弃的话叫我意姐儿也行,我们家刚从金陵搬过来,以后就叨扰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意这笑意盈盈的样子,丁婶子板着的脸也轻松了几分,略带一丝笑影道:“这胡同里的人性子都好,你们年轻人多在一起热闹热闹,让他们带着你也认认附近的路。”
“哎,好哩。”沈意干脆地应了,清脆的声音在胡同里回响,见丁婶子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沈意又将手上一直拎着的食盒递了过去:“这是我们老家的特产,虽说离元宵也过了些日子,但这今年着急忙慌的,也没过个好节,现如今可算安定了下来,我便做了几碗元宵权当补上过节了,还请丁婶子不要嫌弃。”
丁婶子皱了皱眉,她家男人走的早,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些年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紧闭门户从不和人多打交道,原本她也应该拒绝沈意的元宵的,但看着她的盈盈笑脸,心不由软了下来,接过了食盒。
“你等等。”说完便匆匆回了家中。
没多久,丁婶子又将食盒递给沈意:“多谢娘子的好意,这几年是我自己做的酱菜,这些日子菜还没长成,这酱菜多少也能爽爽口。”
沈意好像抱着宝贝一样的抱住食盒:“谢谢婶子,我正在为这事发愁哩。”
和丁婶子告别后便美滋滋的拎着食盒回了家中。
胡同里那些竖着耳朵听着的妇人们,对视一眼,暗暗点头,看着不是那等目中无人的人。
于是沈意回到家还没多久,便迎来了第一波来采访的客人。
刚将酱菜在橱柜里收好,小院的院门便被敲响,一开始沈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搬来才那么几天,还没有能走动的人家,竖着耳朵再三倾听,确认了的确是自家的院门,匆匆将沾水的手擦干,打开了门扉。
门外站了好几个身影健硕的嫂子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大碗,见到这家的女主人,都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大碗递给沈意,看着沈意柔美的样子,连声音都轻了几分:“我们都住在附近,你们刚来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们,这是我们家里自己做好的冬菜,给你家添道菜。”
错愕之后,沈意也笑了出来,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亮晶晶地看着这些嫂子们:“多谢嫂子的关照,还请各位嫂子进家里喝口茶。”
说着也不等拒绝,便热情的将门口的婶子们迎入家门。
瓜子糖块各种零嘴全部放到桌上,茶叶在沸水里翻腾,随即又将早上做好的赤豆元宵端了上来,给几位嫂子们一人来上一碗,请他们品尝金陵的风味。
没多久,又有些婶子嫂子们也上门送了些实用的东西,沈意也将他们留了下来,一群人在沈意家里热闹了半天,等到要做饭才散。
就这样,沈意也开始了在胡同里的新生活。
作者有话说: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