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出生地造成如此大的困扰呢,无他,在前十的试卷里,唯有一名北地举子,其余全是南地考生。
这倒也不是考官偏心,别说评卷时看到的卷子都是誊抄过后的糊名卷,就算不糊名,也不能仅凭南北选拔人才。
实在是南地文风太盛,在江南能考上举人的读书人,都有着不俗的水平,而北地里由于种种原因,在读书上确实稍逊一筹,就拿那个赵澈的卷子来看,放在北地,已经是魁首的水平,但在南地举子中只能忝列第三,这就是两地的差异。
但是,皇帝却是全天下的皇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需要考虑的,是南北的平衡。
早些年朝堂初立,科举还没几次的时候,有一年科举,上榜的进士全是南方举子,无一北方人,北方举子怒其不公,当街拦轿告御状,当时的皇爷勃然大怒,将该科的所有考官全部拙落,并将此科废掉重开科考,后来更是分为南北两榜取士,这便是本朝最为著名的科举大案了。
后来时过境迁,北方的读书人日益增加,南北也不再分开,合为一榜,但是北方举子较之南人,还是差上一筹,这边需要主副考官进行斟酌衡量。
这次前十名里,只有一名北方考生,这名单报给皇爷,在座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用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冯掌院再不理俗世,对这些南北纷争也有所耳闻。
皱着眉沉默了半晌,冯掌院看着周尚书:“周大人,想必您已经有了两全之法?”
周尚书可惜地看向谢愈的卷子,捋着胡须说道:“我有一计,既然前十名的试卷里只有一份北地卷子,只能数量不够,质量来凑。”
李祭酒心领神会:“大人您的意思是?”
周尚书微微点头:“将北地那份卷子列为头名罢。”
说完,便伸手取下将最上面的谢愈卷子,塞进其余试卷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然而, 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没能顺利完成。
周尚书手里的试卷不知被什么东西压住,他往外一抽没有抽动, 又不能用大了力气, 毕竟答题纸过于脆弱,一不小心便被撕破。
顺着力度的方向看去, 却见冯掌院将整个手掌按在了卷子的另一边。
“冯大人, 你这是干甚?”周尚书惊讶不已。
“你们这些弯弯绕绕别跟我说, 难得见到这么有灵气的考生,论水平在这届的举子里独占鳌头,为了这种莫须有的理由便撸去他的魁首,任你说破天去, 老夫也不认。”冯掌院压在答卷上的手背上浮现青筋,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掷地有声。
“你这倔驴, 我这是为了我们都好,在这事上, 你就别犟了。”周尚书额头上头疼不已, 额头上同样也迸出青筋。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周尚书对于说服冯掌院的毫无信心。
这冯掌院的学问是有, 堪称当世大儒, 唯有一点, 性情过于耿直,他不乐意的事情就算皇爷也没法让他屈服,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 冯掌院一直在翰林院里没有挪窝。
要知道非进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入内阁, 进了翰林的人那都是储相人选,正常流程是在翰林院历练上几年,再去六部当差或外放熬资历,一步一步往上走,像冯掌院这样一辈子待在翰林院的人,也是独一份。
“承蒙皇爷信任点了我为副主考,老臣必须对皇爷负责。”冯掌院高扬起头,义正言辞:“科举何等严肃,为我朝选拔栋梁之才,万万不可被你这等肮脏的手段污染。”
歇了口气,接着说道:“若周尚书真要一意孤行,那老臣一定将所有事情,全部如实禀告皇爷。”
周尚书被这话气了个倒仰,手颤抖着指着冯掌院,“你、你、你”
说了半天,但说不出接下去的话来。
见着周尚书脸红脖子粗,冯掌院也怒目而视,一直默不作声翻看着其他答卷的李祭酒打起了圆场。
“周尚书,冯掌院,都冷静下来,事情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周尚书和冯掌院异口同声问道,随即又冷哼一声,同时别过头去。
“你们看这几份卷子。”李祭酒将手中的拿着的几份答卷递给二人。
周冯两人满腹疑虑地打开翻阅了起来。
“李大人这是何意?”冯掌院的学识精通,粗粗看过便能评判出这答卷的水平:“这卷子水平还成,但说破天也就前十,要让这顶了谢愈的魁首之位,我可不服。”
周尚书看得稍慢一些,但很快也看完,听了冯掌院的评判,不由在心里默默点头,但周尚书此人老成持重,知道李祭酒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虽然心里有着和冯掌院同样的疑惑,但默不作声地等着解释。
此时冯掌院的还皱着眉盯着李祭酒,一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绝不罢休的样子。
谁知道李祭酒却露出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冯掌院也认可,这几份答卷水平堪为前十?”
冯掌院点头认可,虽说用词不是那么的精巧,但从行文结构和文章质量上来看,忝为前十并无问题。
“这就好办了。”李祭酒迅速动了起来,将摆好的答卷调整顺序。
“诸位再看,这样可行?”
周尚书摸着胡子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
随即看向冯掌院,却只见冯掌院也在微微颔首。
却原来,李祭酒将前十里靠后的几份答卷抽了出来啊,再换上特意挑出来那几份北人的答卷,这样一来,前十里北人四人南人六人,考虑到南北方文风的差异,就算魁首给南方来的谢愈,其他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三人难得达成了共识,遂由周尚书执笔,将这一科的名次写上奏折,上报内阁。
折子上赫然写着:第一名,金陵谢氏子,名愈。
经内阁票拟后,这份奏折终于到了昌永帝的案头。
昌永帝年少登基,迄今已御极多年,科考也办过许多次,将答卷大致翻过后,便御笔一挥,用朱墨在奏折上写下:“可”字。
待六部的长官们收到这份批复后,便紧锣密鼓的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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