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哥儿,我信你。”沈意斩钉截铁的给谢愈信心。
谢愈定定看着沈意,虽然脂粉未施但并未折了颜色,眼眸里全是对他的信任和肯定。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挽至耳后,谢愈低声笑了出来:“意姐儿既是如此信我,我自不会让你失望。”
说着便下了马车,去找同为金陵的举子结保入场,走过很长一段路后,谢愈心念一动,回头看去,借着灯笼的微光,只见沈意靠着马车,掀开帘子,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视着自己。
脚步稍稍停滞,但随即更加坚定的往前方走去,既是去向金陵的举子,也是奔向自己的前程。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赵澈的手高高举起, 对着谢愈的方向挥舞,顺着赵澈的指示,谢愈顺利地找到了金陵举子的大队伍。
都是金陵城里出来的读书人, 或多或少都是相识, 自发的五人一组组成互保小组,几人深吸口气, 便拿着文书挤到贡院门口。
此时尚且不是贡院开启的时辰, 沉重的大门紧闭, 就连兵丁都还未露面,只有那些读书人,哆嗦着守在门口,盼望着早些进场能分到好的考棚。
这考棚也是有讲究的, 会试三年一次,乡试选出的举人以及以前年份里未考上的举人多会来试上一试, 纵然举人都是万里选一, 但这来考的人也少不了。
贡院就那么大点地方,就连里面的考棚, 都建造的大小不一, 越往前的位置,考棚越大, 越往后, 位置越小。连最大的考棚都让人转不开身来, 至于小考棚,也就将将够坐下罢了,更别说若是分在厕号附近, 那味道更是熏人, 多多少少会扰乱人的心神, 君不见有多少举子一出贡院,便吐得昏天黑地,只差将肠子吐出来么。
卯时刚至,沉重的大门准时开启,举着长矛的兵士从门内跑出,踢踢踏踏的排成两列。
一个黑面长官高声喝到:“验明正身,进场。”
此话一出,举子中顿时便起了阵阵骚乱,纷纷急着往前挤,往日里的斯文再也不见。
谢愈也不例外,抱着沈意准备的书包,灵活的在人群中穿行,让那些托着沉重书箱的人看着羡慕不已。
“肃静。”杀威棒有规律的在地上敲击,提醒着这些举人们安静下来。
等到终于停止了吵嚷,列成两排的兵士才分散开来,一人领着一个举子,带着进入了贡院。
谢愈很幸运的成了第一批被带进去的人,赵澈大力拍着谢愈的肩膀,大声说道:“愈哥儿,场上见。”
谢愈露出镇定自若的笑容,跟着兵士走进了贡院。
进了贡院后,并不能意味着就能直接入场,还有好几关需要闯过,带他进来的兵士将他交给另一人,反复地检查着文书证明以及互保契书,核实无误后才让他进入到另一间小房子。
另一间屋子里面积不大,里面已经站着好几个人,和兵士面面相觑的僵持着,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围着屋子摆满了一圈的炭盆,炭盆里放满了燃烧的木炭,甚至有些木炭由于燃烧的过于充分,在上空扬起火焰,谢愈甫一走进去便感受到格外的温暖,额头后背上汗珠子不断地冒出,很快便要打湿里衬。
谢愈暗叫不好,这一冷一热更易着凉,便也没等着兵士的吩咐,自行将大氅脱下,抱在手中,并将凫靥锦的夹袄扣子略略松开。
“看见没有,都像这位老爷一般,将身上衣物全部脱下。”兵士见到谢愈主动脱衣,心下暗喜,现在带进来的几个人都是新科举子,乡试时候检查尚未如此严苛,隔着衣服检查也就罢了,但会试必须脱尽最后一件衣服让人检查,这许多人便都不好意思,忸怩着不愿动手。
“别磨蹭了,越到后面炭盆越凉,你们也不想还没进场便着凉罢?”又有兵士喊道。
谢愈一听兵士的话,立马便按着吩咐行事,炭盆中的火焰熊熊燃烧,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点也不见寒凉。
兵士见谢愈如此配合,满意地点头,对着谢愈的随身物品检查起来,别说笔墨这种必备工具,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食盒里的食物,都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检查,好在这次沈意给带的是油炸面饼,只有薄薄的一层,中间还有小的孔洞,一眼便能看出没有夹带。看到旁边举人带过来的馒头被掰开了揉碎了检查,谢愈心中庆幸不已,被这样翻来覆去揉碎了的吃食,先不说口感如何,想想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这也不能怪那些兵士,实在是场上夹带太多,别看说出去都是举人老爷,但总有那么些歪了心肠的,久试不第后打起了歪主意,想尽一切办法舞弊。上一次科举还遇见有人用针在大米上刻字的,种种手段真是防不胜防,前些年出了科考弊案,皇爷震怒,再三要求严查,他们这些士卒,也只能听命行事。
将谢愈彻彻底底检查过后,兵士便示意他穿上衣服可以进场。
但谢愈并不着急离开,从行囊中取出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背上的汗珠,这才穿上衣服,跟着兵士离开。
“举人老爷,您跟我来,我带您去个好位置。”领路的兵丁躬着腰,笑得很是客气。
“多谢小哥,这位小哥看着面善,不知如何称呼?”谢愈这话并不是客套,而是对方看起来真真眼熟,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这人是进城当日,验明身份的城门守卫,就是不知道为何城门守卫也要来科举检查。
兵丁揉着后脑勺,憨厚地笑着:“承蒙老爷记得,您叫我小丁便是。”
说着,便停下了脚步:“老爷,您就在这考罢。”
谢愈跟着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一番,这考棚不算最大,但也不小,足够他转开身子,最重要的是,这考棚位于背风的角落,深夜的寒风被前方的考棚全部挡住,但四周有没有遮挡,白日里的太阳能毫无死角的晒到这片,确实是个好地方。
“谢谢丁小哥。”谢愈敛着袖子,冲兵士作了个揖。
“使不得,使不得。”小丁连连挠头,忙不迭地跑远,谢愈失笑,自己走进考棚,将笔墨拿了出来,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一直没有停过,旁边的考棚里逐渐也坐满了人。
“咚。”
会试的主考官,礼部尚书周清扬走到贡院前方摆着的大鼓前,撸起袖子举着鼓锤,敲响了贡院大鼓。
贡院大鼓的响声低沉持久,顺着门缝远远传了出去,向京城里的人们昭示着会试开始。
如沈意这般送考的人,听见鼓声,既是放心于亲人进场的顺利,又忧心于在考试的家人,心里面如小猫在抓挠,闹腾地很是难受。
但沈意并没有过多的担心,她对愈哥儿的学识有充分的信心,待听见开考鼓声响起后,便吩咐着马夫将马车赶回了钱家。
在沈意往钱家走的时候,谢愈细长的手指正在拆封考卷。
轻轻地将试题抽出,谢愈看着题目沉思,没多久便舒展了眉眼,噙着微笑作答起来。
考完第一场,修整一天,再是同样的流程去考第二场,如是再三,历时十二天,这一年的会试总算考完。
在丁小哥的关照下,在大氅、凫靥锦和鸭绒的共同作用下,谢愈全身暖洋洋的,就这么渡过了这十几天,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前人所说的寒冷。
从考场出来,沈意已经在马车上等着,看着眼前人熟悉的笑脸,谢愈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马车,懒洋洋地躺在沈意大腿上,眼睛似睁非睁,用最后的精神维持着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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