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远不是非走不可,但要他在家时时刻刻受着煎熬,要他忍着妒意和不甘在深夜里辗转难眠,要他被姐姐和男朋友交谈时甜腻的语气窝出一团团无名火,恐怕只会侵吞掉他本就不多的理智——那可是他赖以生存的给养,却在指腹间如齑粉般不断消磨,在欲伸出而被挡开的手心里四散。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他发觉自己在对姐姐的执迷这件事上出奇的病态,曾经那些搅扰着梦境的担忧被一种不可思议取代,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怨愤,彷佛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他是被半拖半拽地堕入这样的深渊中,相比之下,他方才明了的对于血亲的逾越之恋似乎是再秋毫之末不过的禁忌。
在声光无形的夜里,这点怨念从紧闭的眼眸处爬上头皮,密密啃咬着他的自持。
都怪她呀,她把一切都毁了呀,她这样做过之后怎么敢继续当她那威严的姐姐啊,她自始至终恐怕都没爱过自己呀……
魅惑的声音不是从鼓膜进入的大脑,而是在那被噬啃的四壁透风的骨节里钻进来的,堵住耳朵也无济于事的,在脑回的沟壑里盘旋着,像四散的神经般,发酵着串起全身的恶意,在大脑皮质上默无声息地盘出一层抹不去的怪念,怎么能放过她呀。
于是非要睁开双眼从梦魇中醒来才休止的,他惊讶于自己竟然在某刻连负罪感都隐去了,彷佛天经地义般的,想要报复性地毁了她呀。
可睁开眼他是要做个好弟弟的,穿齐衣物他又要进入众人期许的套子里的,打开灯光他的恶念就被削的无影无踪的,循规蹈矩地活了二十二年,野兽般的欲望早已被链条紧紧拴紧,紧贴着皮肉又覆盖上毛发一样,和他融为一体了。
但这不代表他该忍受她那似乎有些炫耀性质的卿卿我我,他既然可以走,也没理由继续留在家里干耗着,等着有一天半梦半醒间叩开房门,把一切都毁了的。
他昨天晚上就和母亲说明了实习的事,惊讶之余,母亲更多的是欣喜。他当然知道,央企技术岗、北京户口、可观的薪资,随便哪一条拉出来,都够生意场上的朋友们奉承上一阵的。他早早定了中午的高铁,不想说自己是逃离了伤心地般——像父亲那样——决心匆匆离开家,然后尽量不再回来。
应该是和父亲不同的,至少他不会找人搭伙过日子。
在某些对姐姐死心的时刻,他不是没有过动摇。那些发在表白墙或是校园社群里的表白暂且不理,某个新降转来的学妹对他第二次直白地表露好感时他曾经是问了一句的。
如果我答应你,你会告诉我该怎样做你的男朋友吗。
女孩子似乎只想了片刻,爱我宠我陪伴我。
那我明白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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