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正德双眼怒睁。
那把并肩作战多年的警枪,此刻抵在自己腰侧。他低头扫视的瞬间,程真已经上膛,毫不犹豫,咔嚓一声,与她的决定一样果断利落。
“你……”
“洪sir,现在就去九龙码头,他们全部都在那里等你。”程真语气平静,“这次保证你一网打尽。”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洪正德强忍怒火,目光剜着程真。
“知道,为民除害。”
“这把枪是叶世文自愿给你的,是不是?”洪正德立即想明白这一切,恨不得一巴掌刮醒面前的人,“你答应他什么了?你居然敢利用我去帮他?!”
程真轻勾嘴角,“是又如何?”
“阿真,为了他那种人值得吗?”洪正德与程真对视,不肯移开目光,“你已经拿到程珊监护权,你可以走了,没人能拦你。顺德那边,我可以尽量帮你安排好一切。”
程真沉默。
洪正德却继续说,“你还年轻,大好人生还有很多选择,我借些钱给你们两姐妹在内地生活,重新开始。找个好男人结婚,做什么都行,没必要为了叶世文赌命,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大好人生?”
程真眼眶一酸,眼泪往心脏处咽回,嘴角偏要上扬,笑得倔强。
“我带着珊珊从医院逃跑,住过劏房,受过冷眼。我找过曹胜炎的旧识,甚至我妈咪的娘家,没人敢理会我们两姐妹。就连你,都要等到我换掉身份,确定杜元暂时不会找我麻烦的时候,才肯接触我。世态炎凉我比你清楚,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开的条件,包括你。”
“我要学历没学历,要家境没家境,我还要供我妹,去到内地又能怎样?拍拖?结婚?做个普通人?这是你们好好先生好好小姐拿的人生剧本,不是我的,这个世界从没给过我这种机会。”
洪正德双手攥拳,咬牙地道,“你只是一时心软而已,别以为这样就叫爱情!你只是觉得他什么都没有了,在可怜他!”
程真忍住所有眼泪。
是吧,是心软吧,是可怜吧,那又如何,谁能真正定义爱情?是花前月下的浪漫,还是捉襟见肘的生活?是相敬如宾的体面,还是死去活来的痴缠?
课本没有教过她。
圣诗班里的歌,颂遍对世间的爱,每人都可得天主怜悯,偏偏遗漏了叶世文。
那一张照片背后的字,太痛了,写满他二十八年来无法选择的委屈。若被屠振邦知道他不是冯敬棠亲儿子,这对母子会有什么下场,程真不敢想象。他把照片藏得很深,明明想烧掉,却又不舍得。
每当他摸过那一张旧照,会不会很难过,难过得不能对任何一个人倾诉。
秘密是什么。
不是害怕让人知道。
而是从来无法启齿。
想讲,讲不出,那便是秘密。
程真苦涩地笑,“洪sir,像我这样的人,心软就是爱。你们不会懂,这次我一定要救他。”
那日雨下不停的午后,她把所有东西物归原处,拿着警枪匆匆离开。从她踏出门口那刻起,心里只剩下叶世文一人。
这一世就这一次,为他搭上性命,下辈子你我肯定不会再相逢。
拯救一个坏男人,不是圣母,就是菩萨。来生她必定位列仙班,饮朝露啖云霞,再不干预这只模样靓身材正的禽兽如何遗祸人间。
程真抬高枪,抵着洪正德心脏,“开车。”
洪正德不肯启动车子,“你以为杀人很容易?阿真,把枪给回我,你不敢开的——”
程真手腕收回,换了方向,直接冲窗外马路地面开出两发。
砰!砰!
周围或近或远的人听见,怔了半秒,顿时大叫着乱跑散开。有人不停回望洪正德的车身,拿出电话准备报警。
洪正德气得眼球泛红,“这把是警枪来的!”
“你看,开枪能有多难?这不是很简单吗?”
“现在去九龙码头,你就不怕没命回来见你妹?她只有你这个亲人!”
“那你怕不怕没命回来见你儿子?”程真终于真心笑了一回,“你只有一个儿子,但如果你没命了,他可以有第二个爸爸呢。”
“程真,你有病!”
洪正德用力点火,牙关咬紧,猛踩油门往前冲去。
程真不理会洪正德的泄愤,一手举枪,一手拿出手提电话拨号,“喂,999吗?我刚刚在九龙码头见到曾经的叁合会头目屠振邦,绑架了西九龙商罪科大帮办洪正德,他的警员编号是PC6379。”
“你们最好尝试一下联系他本人,如果联系不上,那就证明我没看错。”
程真挂断电话。
然后把洪正德放在中控台的手提电话抛出窗外。
啪地一声。
什么东西碎了?
许是洪sir的心。
“你和叶世文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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