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程真话少,今夜的王宝琴,有了些倾诉欲望。
程真问,“不打理,那他做什么?”
王宝琴摇头,“得过且过咯,与现在这副模样差很远。”
“过了没多久,我就跟了我男人。玩出事,怀孕了,还差点被大婆当街拉去堕胎。你不知道,他家里那个厉害过曾慧云,还找社团兄弟来威胁我。文哥有义气,保住我,又保住了皓仔。留在中国城做领班不再接客,我要多谢他。”
程真沉默。
哪怕是在当年,她也未想过要去替林媛抓奸,因为没必要。所有的越轨背叛,缘由都不是因为第三者与原配。
而是那个先辜负婚姻的人。
关绍辉没替王宝琴出头,证明心中天平早已倾斜。但王宝琴不介意,就像关绍辉不介意她曾经小偷小摸的缺点一样。
三分真心,就能促成亲密。再添一丁,奸情变亲情,稳固得很。
“你在杜师爷酒吧做过,应该知道洪安那群人,没一个是好人。他跟了屠爷这么多年,捱过多少苦,你想象不到,连他老母都是被逼自杀的。”
程真猛地抬头,盯紧王宝琴。
王宝琴诧异,“你……不知道?”
“他没讲过。”
她也没问。
那时阴谋算计占满这段奇情,匀不出时间与精力来闲听轶事。他总是屁话当正话讲,一向不爱诉苦。
现在明白,是因为太苦了。
王宝琴语气流转可惜,“原本已经诊断出肺癌,等死的了。偏偏中秋那晚屠爷带人去他海坝街那间旧屋,不知道聊了什么。他妈当晚就自杀,流了满屋腥血,好惨。”
程真心头涌出酸涩。
人这一生能做的选择太少。走到今时今日,叶世文的变态狂妄,自卑自大,总是串联这些由不得他作主的过往。
他很坏,却也在凌晨拥吻过她思念亡母的泪。
怜悯他三秒,不碍事。
“混江湖的男人不懂温柔,你多些包容他,哄他开心而已。”王宝琴盯着程真的脸,“我知道是你串料给杜师爷,害得他出事。阿真,他对你那么好,是你欠了他。”
欠他确实是真的。
但他的【好】,占有欲强,控制欲狂,福泽至深,简直能纠缠三生三世。不如给旁人吧,她并不受虐。
程真起身,“宝姐,多谢你这碗汤,我先回去了。”
王宝琴一听,恼了,对程真这副油盐不进的硬脾气摆出意见,“这些他没交代我讲的,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叫我接你过来住,不是为了威胁你,而是想保护你。连他这点心意都怀疑,你在扮什么高傲?”
程真笑了,“你很帮他?”
“当然。”王宝琴说得不犹豫。
“那你怎么急着搬?”程真抬手,指着远处茶几上那迭单张,“打算什么时候放盘?中介上门拍照了吧?真心帮他的话,起码等他真的死了收完尸再走啊。你自己都怕被他牵连,又何必假惺惺在这里扮义气?”
王宝琴被说中心事,脸色煞白,把烟碾熄在透明烟灰缸内。
“你不懂,我是有儿子的人,没了皓仔,我活不下去的。”
程真收起笑容。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B仔要住到王宝琴对门。她更明白,当一个人一无所有,就不会授人以柄,自然也不值得被人选择。
王宝琴又道,“阿真,我知你一向不管闲事。别跟他讲,就当不知道,卖我一个面子。”
程真心头那三秒怜悯,挥之不去了。
“珊珊,我们回去。”
两姐妹汤没喝几口,生硬客套道别,回到自己屋里。B仔走后,这里被清理一番,只添了些简易家具,屋大物件少,一副随时要被主人遗弃的模样。
“家姐,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没事,闲话家常而已,你冲完凉早点休息。”
一人一间房,程真打开门,望着床边那只被她洗干净的tweety。依旧黄澄澄,毛绒绒,圆眼翘嘴。离开深水埗的时候不舍得,一并塞在行李内带走。
那个傍晚的风,在路尽头回旋,把叶世文衣摆吹高,声音吹远。只留下唇边舔尝过的字眼,舌尖轻抿,有涩与酸,是经年的泪。
那也是一个傍晚,曹思辰在校旁窄巷抱着叶世文抛回来的书包痛哭。
他说,“八年前,我记得你。”
阿文,我竟没记起你。
原来我早就忘了自己是曹思辰。
作者的话:
因为疫情的突发,我的家人被判定为密接转运去集中隔离,我也被封控在家,随时要听从社区安排。我不得不请一段时间的假,兼顾线上工作与照顾两个孩子(一人一猫),更新实在无能为力。
这章存稿已上,等这波疫情结束我们再讲完这个故事(保证不会烂尾不会坑)。
希望大家能理解这种突发情况,目前我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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