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文望着红唇上那个明显齿印,“恭喜发财,做业主了,叶太。”
“我有今日,全靠有你,叶生。”程真语气挑衅,“浅水湾豪宅,打算娶几房太太去填满它?”
“有你一个还不够?”叶世文站起身,俯视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我就算下地狱也会带上你。”
“大时大节,讲死?小心出门就开口中。”
“那不是更好?有你送殡。”
“我会叫上我下一任男友帮你扶灵的。”
“好啊,配乐就选你的叫床声,反复播七七四十九日超度我。”
“……我没录过!”
“叼,我就说是你的,谁会信不是?”
程珊站在厨房内,犹豫许久。听着两人快要火烧深水埗,只好小小声道,“可以吃早餐了……”
“不吃了,我急着走。”叶世文换了口吻,显得格外客气,又从口袋掏出一万港币,张张都是大金牛,“新年快乐,姨仔,给你的利是。听说你五月还有一场比赛,到时候我同你家姐一起去看。”
程珊立即摇头,“太多了,我不能要。”
“拿!”程真瞪一眼叶世文,“叶生多的是钱,最中意随街派钱,你拿就是了!”
叶世文挑眉,直接把钱放在程珊旁边的柜面,低声说,“我今日很忙,过两天再回来哄她。”
程珊唯有点头。
“我走了。”
“慢慢行。”
叶世文拿起那个装着旧手机的盒子,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只见程真面朝白墙,岿然不动,周身犟脾气,看都不看他。不过是勉强她要了一套房,简直像要了她的命。
从前不信,如今这般抗拒,看来是怕与他有太深牵连。
她到底是谁。
叶世文眼内的光寻不到踪影,“真真,我讲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呢?”
程真先是一怔,又转过身来,平静望向叶世文。
还是那双眼,那张嘴,昨夜温柔竟已荡然无存。他们太落魄,只有一晚时间,可供彼此抚慰孤独。天一亮,晨晖便如照妖镜,讲情话的鬼灰飞烟灭,讲鬼话的人行走世间。
纵是万般真情,也难交付至深秘密。
她说,“我也是。”
叶世文关门离开。
“家姐。”程珊犹犹豫豫开口,“他到底是谁?”
△△△
“浅水湾?93和95年分别有两单私人屋苑纵火案,具体事主全名起火缘由我要等开市才能查到了。文哥,报馆也放春节大假的。”
徐智强见叶世文只在冯家坐了不到半个钟就下楼,一上车便问浅水湾纵火案,看来这个年他不好过。
“你确定是浅水湾?”
叶世文点头,“程珊自己讲的,不会有错,初七开市你就去查。”他稍顿,“最好连负责这单案的差佬都挖出来,要换身份不简单的。”
徐智强看叶世文脸色严肃,不敢嬉笑,“冯老没留你吃饭?”
“曾慧云一大早又去了港安,他也准备去。”叶世文讥笑,“论金贵,还是冯公子金贵。”
他什么都算不上。
就连拍个死人拖都玩尽心机,好累。
徐智强听不出叶世文暗藏的自嘲,“新春正日去医院?回来要拿烧百解喔。”
“上帝不收阴司纸的。”叶世文想了想,“去元朗。”
围村在春节比往常热闹。
21世纪,红港照样依足传统,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南隅海岛。蒸屉里的萝卜糕,沉甸甸,面粉碳水无限饱腹,萝卜削丝水分充足,却被烧腊虾米花生碎喧宾夺主,有了肉食荤气,咸鲜熏香。高温,猛火,足料,不锈钢钵托一屋老老小小的胃囊馋虫。
日日都可吃,偏今天觉得饱满醇郁。
原来仪式感是一种滋味。
炮仗碎屑垫落砖角巷尾,新鞋底踏红,成了不埋怨的好意头。火药呛鼻,在瓦砾门楣腾起,蓝白渺渺。年轻人蹙眉走过,被长辈抬手警示表情难看。
衰仔你懂什么?这才叫地道年味。
挥春写尽良辰美景,愿望从来不嫌俗套。陈姐在化宝盆前烧完附件包,一抬头,就见到叶世文。
“陈姐,恭喜发财,万事胜意!我觉得你今日特别靓女,比平时年轻十岁有余。”
陈姐识趣从口袋掏出备好的红包,“文哥仔,这份是屠爷的,这份是我的,明年不准问我拿利是了。28岁,我要喝你那杯新抱茶。”
叶世文伸手接过红包,笑得爽朗,“没问题,年头娶老婆,年尾摆满月。”
陈姐也笑,“你就只有这张嘴。”她又把红包递给徐智强,“阿强也早点成家,不要学文哥仔玩风流。迟早有人把他收服,到时候我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徐智强在心里大叫:陈姐,已经有了,他真的快笑不出来了!
叶世文说,“不信我?等今年港姐冠军出来,我就带给你看。”
“港姐?要求太高了。”陈姐轻拍叶世文手臂,“我有个姐妹的外甥女,刚刚从美国回港。比你小叁岁,样靓学识好,进了汇丰做理财顾问,我给你介绍?”
叶世文挑眉,“真的?有没有34D?没的话就算了。”
“你——”
一句呵斥传来,“日日没个正形!”
徐智强见到来人,立即恭敬起来,“屠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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