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棠的认知里,没有“欺负”,只有报应、灾难,而她就是罪魁祸首,要论起来,也是她在“欺负”别人。
温聿怀不知道她是“荧惑之命”,所以才会说这些话吧。
沙棠如此想着,又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温聿怀盯着垂下头去的沙棠,心道算了,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如果她是祝星,那就是祝廷维养了个傻子。
如果她不是祝星,那就算她倒霉。
温聿怀刚要放弃,沙棠却抬起头来,她似乎是记得温聿怀之前说的话,要她抬头,意识到自己低下头后,又鼓起勇气重新看回去。
沙棠双手缩在宽大的衣袖中,五指微曲,抵着柔软的衣料,在一次又一次与温聿怀的对视中,她的眼神终于不再像最初那般紧张害怕地颤抖。
这样的目光让温聿怀觉得熟悉。
温聿怀在此刻想起来许多年前的一幕,他从别人的眼中,看见自己曾露出同样的眼神。
在许多年前,少年曾想,如果此刻有人带他走,那么今后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可惜在温家,没有人愿意带他离开,也没有人会来救他。
少年一个人承受来自温鸿反复无常的厌恶,面对发疯的云琼对他时不时地伤害,接受温雁风笑里藏刀地针对,以及忘却自我,为闻今瑶牺牲一切的奴役。
他撑到现在,总算窥见了自由的曙光。
若是当年有人带他离开——
不会有的。
温聿怀迎着沙棠的目光,渐渐耐下心来,走到沙棠身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膀,拇指在她锁骨往下用力一按。
沙棠闷哼声,眼里瞬间起了一层水雾。
“痛不痛?”温聿怀问。
沙棠吸了吸鼻子,水盈盈的眼眸望着他,又把眼泪给逼回去:“痛。”
温聿怀松了力道:“让你感觉到痛的就是在欺负你。”
沙棠的眼睛雾蒙蒙的。
温聿怀又问她:“想不想喝罗浮酒?”
沙棠摇摇头。
“青檀让你喝你不想喝的罗浮酒,也是欺负你。”温聿怀的声音冷淡,语气凉得像昨夜没过她的海水,“喜不喜欢和闻今瑶聊天?”
沙棠有点不敢回答,在温聿怀的目光逼迫下,迟疑道:“不喜欢。”
“让你做不喜欢的事也是在欺负你。”温聿怀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愿不愿意嫁到青州来?”
沙棠的心随着温聿怀的提问,已经在第一时间给出了反应,却不能如此回答,于是在眨眼过后,她摒弃真实的想法,轻声说:“愿意。”
“你不愿意。”温聿怀却道,“所以让你嫁到青州来的人,都是在欺负你。”
沙棠也不知为何,鼻子忽地一酸。
海上传来馥郁的兰香,远处燃烧星火的石柱从水中冒头,直抵天幕。
沙棠红了眼眶的这瞬间,一直垂眸注视她的人却转身离去。
温聿怀渡海飞向那燃烧的石柱,只身没入烈焰中,为另一人赴汤蹈火,去取一朵她要的兰花。
沙棠寻着他的身影看去,眼中湿润的水雾被烈焰驱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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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石海为柱,从深海之下冲天而起,出水时在海上掀起星火烈焰飞坠,而闻今瑶想要的那朵火凤兰花,就长在石海柱顶上。
在温聿怀这,任何事都没有闻今瑶的事重要。
温聿怀牢记闻今瑶的要求,记得她想要的东西,于是在火凤兰花出现时,便不受控制地要去完成闻今瑶的“命令”。
他专注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分不出任何心思去关注别的东西。
沙棠望着温聿怀随着石海柱攀高,烈焰灼烧他的手掌,鲜血淋淋,生长在石海柱上的细长火蛇扬起脑袋,吐着信子警告地望着温聿怀,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一口咬死。
温聿怀被烈焰火蛇缠绕,让沙棠看得心脏颤了一瞬。
此刻在沙棠眼中,青年是那么的勇猛无畏。
在沙棠看来,石海柱太高了,光是抬头瞧着都令人胆寒,是她永远无法攀登上去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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