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几个人都很沉默,很怕人救不回来。
黄春花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被逼到这个地步了,反正都要死了,怎么不一包耗子药把那一家人都带走算了?”
秦兰梅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道:“你能说出这个话是因为你不是童养媳。”
“她八岁就来到这家人家里了。”
一个人,从八岁开始便知道自己这辈子应当做什么。
从八岁到二十八岁,整整二十年,她每天听到的是她的命是这家人的,她能活下来是这家人的恩,打她骂她都是应该的,她身上已经没有一截骨头是直立的了。
小丫起初是跟着满菊大红她们一起,等回了雨兰镇,胡寡妇想着还是把小丫接到她这里。
好在她们到雨兰镇的时候,城里的医生也过来了,对方东西更多,一通检查后,又给输了什么东西,胡寡妇也不懂,但胡寡妇留了个心眼,问了价格。
医生确定了病人的情况也需要休息,她这边没有地方住了,只能去粮仓跟李振花她们挤一挤。
胡寡妇晚上没怎么睡,她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怎么也说不出责备的话。
这个女人也只比她的平安大几岁而已。
女人又吐了好几次,胡寡妇一直守着人,给人喂了水,喝了药,凌晨的时候又喂了一些米汤,人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女人醒过来时,看到胡寡妇,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还要喝点吗?”胡寡妇并没有说之前的事情,而是又递了一些米汤。
女人摆了摆手,她回过神,小丫在旁边睡着。
小丫睡得很熟,胡寡妇她们没有告诉她真实情况,只是说她的妈妈生病了,小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还睡得很香。
女人眼泪又下来了。
胡寡妇叹了一口气,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
很快,女人就出来了。
胡寡妇在外面搓麻绳,见她出来,给她披了一件衣服。
“我听他们说,你八岁就过来了……”胡寡妇想起了过去的岁月:“我也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到了地主家里。”
女人抬起头,看向胡寡妇。
胡寡妇道:“我记得有一回,我放牛回来晚了没有赶上晚饭,夜里饿得很,偷了一把花生吃,结果发现了,那天晚上我被吊着打了很久。”
女人没有说话,却通过这些话想起了自己过去的日子。
“我那个时候没有觉得她们打我是不对的,只觉得我不应该偷吃花生,我父母没钱交田租,我的命便是他们的,她们打我也是应该的。”
胡寡妇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日子,那个时候她甚至不能叫自己的名字唐丽娟,因为地主家老婆名字里有娟字,所以那个时候,她放牛的时候,大家叫她放牛丫头,她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就是烧火丫头,后来大家称呼她就是地主家的女长工……
她的作用就是做那些事情,也没有人问她的名字。
就像这个女人一样,所有人都告诉她,你就是童养媳,你的作用就是在这个家里伺候所有人,然后给这个家里的男人做媳妇儿,传宗接代。
她一边逼着自己接受这样的生活,一边又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
胡寡妇抬起头,看向这个女人,她道:“你呢?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女人低下头,道:“我们家里遭了灾,他们收留了我,我才能活下来……”
“所以你觉得你就算是被打被骂也是应该的。”
“童养媳不是都是这样过的吗?”
“那为什么要喝老鼠药?”
“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小丫呢?”
“李大娘她们没有孩子,只要我活着,小丫肯定就不能给人,如果我死了,我男人没有儿子,肯定会想办法再娶一个,李大娘到时候就能收留小丫了。”
胡寡妇大概弄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了,可能从这个女人八岁开始,林家人就一直告诉她,你的命是我们家的,除非你死了,要不然你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人。
女人接着说道:“我的命是他们救下来的,只有还给她们了,我才能解脱。”
胡寡妇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而是顺着她的思路道:“已经还了。如果没有我们几个人救你,你已经死了,你现在这条命是我们救的,我们几个人付了医药费,更重要的是城里谭主任找了医生来,给你输了很多东西。”
女人沉默了下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事情。
胡寡妇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人,还是要有自己的名字才好。
一直以来,她们要么是称呼她为林家的小媳妇儿,要么就是小丫妈妈,雨兰镇这边对她的称呼是大红的嫂子,以后总不能也这样称呼吧。
“我……”她愣了一下,似乎还需要回忆自己的名字,从小大家都是叫她林家的小媳妇儿。
“我叫金泉。”女人记得自己的名字。
胡寡妇看着这个女人,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时候,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从地主家逃跑,她看着女人,柔声道:“我叫唐丽娟,你以后可以和她们一样叫我唐妈。”
金泉和大红的情况不一样,林家人来了两三次,她们师出有名,这是她们养的童养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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