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生死与共的夜晚, 就是她动心的开始吧?他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生根发芽, 可这些年,她一直试图忽视它, 掐死这份爱。
现在这份深刻的爱, 真的被她亲手掐死了, 她却忏悔到肝肠寸断。
原来,失去一个人,甚至失去上楼探望他的资格,这种滋味是那么痛,痛到她眼眶干涩,失态到大庭广众前脆弱流眼泪。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他,被她重重伤害,还要他又遇上这种可怕的事?
亚特兰大那一晚的历劫,难道还不够吗?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诧异抬起湿漉漉的双眼,见是陆丰南,胡乱擦了把脸,颇难为情地叫了一声。
“丰南哥。”
陆丰南想必一夜没睡,平时意气风发的帅脸颇为颓唐疲惫,眉眼耷拉,沉着嗓子说:“许愿,陪哥出去抽支烟吧。”
许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尾随,跟着他去了住院部外的小花园。
“抢救过来了。”陆丰南烟抽得凶,吧唧深吸一口后吞云吐雾,“对方以前在体校待过,幸好他反应快,身手也敏捷,不然咱们今天就该在殡仪馆送他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令许愿一下子红了眼眶。
眼泪又不由自主下来了。
“都忘了他杀过人。”陆丰南嘀咕着,扭头看她,刚才还腔调沉重的男人,这会儿又八卦兮兮地问:“亚特兰大那一回,他就这么猛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这时候了,许愿哪有没心情满足他的八卦心理,小脾气上来,用明显的哭腔说:“我不想说。”
当年两人的命,是他拼了半条命换回来的,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林培德急到差点要包机把他接回国疗养,私心里不愿他再回美国,林季延为了学业坚持留美,父子俩差点闹掰。
被拒绝,陆丰南也不恼,一根烟抽了一半,就意兴阑珊扔在地上踩灭,随后双手抱胸仰望蓝天:“他现在还没醒过来。”
他看向她:“你说他梦里,这会儿在想谁呢?”
许愿怔忪不语。
瘦弱的肩又被他重重一拍,只听陆丰南好言相劝:“好好想想吧,他这人啊,只是看上去脾气好。”
“真要把他惹毛了,心黑着呢。”
陆丰南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许愿不是很清楚,她在太阳底下站了很久,被晒到头昏眼花,才慢慢蹲下来,把头埋在膝里,继续做鸵鸟。
林季延遇袭的消息传得很快,就连傅清泽也风闻,发信息问她情况如何,他是知道许愿和林季延的关系的,许愿虽然坦陈两人关系不佳,但他猜想,她至少要比一般人关心一些。
【度过危险期了,还在icu】
许愿据实回复他,虽然并没有说百分百的实话。
她虽在医院,却没有勇气上楼,一直只在一楼徘徊,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如今的她,也确实和流浪狗没有差别。
后来她又瞧见了他其他几个哥们,她心虚躲了起来,他们行色匆匆也没注意到她,最后却没能躲过顾淮远,他和妻子一道,远远就瞧见她了,径直问她:“是来看季延的吧?怎么不上去?”
许愿手足无措,下意识撒谎:“我来采访——”
顾淮远当然不信,却还是照顾她面子,委婉地提醒她不要再逃避:“那就采访完去看看,八点以后他会从icu出来。”
“他昨晚差点没有抢救回来。”
几乎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提醒她,他去了一趟鬼门关,差点没能回来,能活着已是万幸,在生命面前,什么执念矛盾都该放一放,给爱一次机会,对他好,同时也是对自己好。
聪明的女孩都知道这时候该如何选择,命运已经给了她一个台阶,顺着台阶走下去,就是康庄大道。
回头是岸,现在还来得及。
可许愿没法亲口告诉他们,其实已来不及,他是多么骄傲强硬的男人,这一次她的铁石心肠不回头,让骄傲的他体无完肤,他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最后,听说他醒了,转入了普通病房,他父母亲友都去看望他。
许愿去护士台问了他的情况,踟蹰再三,到底是没有勇气和他面对面。
她又若无其事地回去上班,和傅清泽约会,两人在一起没多久,他就带她回家见了正式见了家长。
那天在傅家吃饭,傅正东正好下楼来和傅爸爸下棋,见到傅清泽正式介绍许愿的女友身份时,他面色明显一僵,似乎相当诧异会在自己兄弟家里见到她。
许愿亭亭玉立站在傅家餐桌前,泛着无懈可击的甜美笑意,乖巧喊了一声“傅伯伯好”。
心里却一阵阵冷笑。
瞧他笑得多勉强,见了她,好像大白天见了鬼。
他心里一定吓坏了吧?
傅正东迅速收敛了那股惊讶,客气道:“没想到跟老许还有这样的缘分。”
“是呀。”许愿还是傻白甜地微笑,“我那天还跟爸爸说,男朋友的大伯就是您,爸爸的眼皮还动了一下。”
她存心吓他。
果然傅正东表情陡然僵硬,脱口而出道:“老许要醒来了吗?”
只是浅浅一试探,这人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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