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樟大力将她扯到一边,他们的目光只有一瞬的短暂交会,却立刻让罗生生找回了理智。
“程先生…”
“你不要说话”程念樟没有理会罗生生,只转头看向小谢:“我和他谈,你们出去。”
帽檐下,他的目光雷厉,语尽的每一个尾音都决不拖沓,是绝然的命令,让人难以抗拒。
“巴德,你起来。”
跪地的巴德没有听命,他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摸到背后。
“念樟!躲开!”
一抹寒光划过,是把伸缩的美工刀。
卞志恒警觉,在巴德出手的一瞬间就挡在了程念樟面前。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的目标并不是程念樟,巴德起身后只是划刀让他们退了两步,立刻转身擒住了罗生生。
那把刀就架在罗生生的脖颈上,刀片被他缓慢推出,发出绵长断续的“咔——”声,就像恐怖片里的音效一样骇人。
“你们谁也别过来!”
美工刀的刀片很钝,卡在肉上有摩擦感,比起快刀,对被挟持者来说,体感会强烈很多。罗生生在这种压迫下,完全不敢开口,她只能屏住呼吸,全身应激性地僵硬,用眼神向另一边求救。
消防通道的门被小谢堵死,巴德没有办法从外面逃脱。卞志恒从他游移的目光里看出他在寻找逃跑的路径,于是立刻快步堵住下梯口。
而卞志恒的位置并不讨喜,还没有站稳,巴德侧肩一个冲力,就把他往梯下撞,一连滚了好几个台阶。众人不及多想,第一反应都是去拉起卞志恒。
“罗小姐,你跟紧我,走慢了,刀可不长眼。”
巴德趁他们分心,勒紧了罗生生的腰,疾步往上走,程念樟一个箭步翻过扶手,欲用格斗术击背,谁知巴德转身,将罗生生挡在身前。
因为这个转身,刀片在罗生生颈上划出一条长口。程念樟立刻收住动作,那条刺目的血印让他眉头紧簇,抬眼看向巴德的目光也多了分杀意。
“巴德,你想要的是什么?”
“程先生,我信因果报应的!我不能让拉契死得不明不白,他这一辈子已经够委屈了,我一定要那些负他的人得到报应!”
程念樟闻言,举起手向后退了一步。
“好,你放下她,什么都可以商量。”
“商量什么?我刚刚已经想明白了,你的助理也告诉了我利害关系。你是大明星,又是监制,怎么可能会沾上案子,更不用说让身边的人出来作证,现在满口答应,不过是唬我放人的屁话,过几天人去楼空我又能拿你们怎么办!”
“那你到底要什么?”
巴德把罗生生勒得更紧了些,一步一步试探性地后退。
程念樟没再紧逼,而是眼睁睁看着他挟持罗生生快步逃开。楼下的小谢见状立刻追了上去,却在一个拐口再不见他们踪影。
“Evan,你为什么放他走?”
程念樟扶起受伤的卞志恒,把他搭在小谢的肩上。
“穷寇莫追。”
……………
夜色渐浓,新月被云层遮挡,不见星光。
罗生生的嘴被胶条封住,双手反绑在椅背上,双脚收束,不得动弹。
她一旁的巴德将她绑好之后一直呆坐着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罗小姐,你说那个程先生什么时候来救你?”
“那2000卢比是你给的吧,我刚想着要不然就杀了你算了,你的那个老板是个外国人,你死了,这件事肯定闹大,到时候我就能当着全世界还拉契一个清白了。”
罗生生闻言惊恐地哼出一声鼻音。
“但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能下得了手!可拉契也是个人啊,那些人又怎么下得了手!”
巴德说完,用手比到腰的位置。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这么高。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大马其实有个女儿,十多年前她和她妈死在了去机场接我的路上,对方酒驾,整个车被撞到翻身。她走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么高,漂漂亮亮的,眼睛和你一样是杏圆的样子,嘴老是嘟嘟的,总像要人哄。”
“她走的那天,我一直在机场等,却怎么也等不到,最后来接我的,是一辆警车。里面的阿sir和我说,你的老婆孩子没了,让我节哀。呵,罗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命不好,为什么做我孩子的,都没一个好下场?”
巴德看向罗生生,他眼圈泛红,含着泪,继续咬牙道。
“你知道那个撞死我妻女的司机被判了几年吗?”
罗生生摇头。
“3个月的社区服务。”
“那人是当地拿督的朋友,法院开庭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出席。我不服,两年里一直不断上告,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的下场,就是被逮到把柄驱逐出境,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大马。所以你想啊,哪个清清白白的人,会到这里讨生活呢?”
“罗小姐,你知道今天警察拿着那张卢比和我说什么吗?他们说这是拉契偷的!说那群人不是杀人犯,而是英雄啊!你说可不可笑?换做是你,能咽下这口气吗?什么刹帝利,什么达利特,都是人,我们又为什么要低贱到这种地步!”
巴德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站起身准备朝罗生生走去。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车行停稳的声音。巴德停顿后,走向窗边,看到从驾驶位走下来的人,是程念樟。
窗外十月寒蝉凄鸣,巴德凝神看了会儿,突然转头,露出微笑。
“罗小姐,救你的人来了。”
程念樟入夜后收到了一条巴德的短信,让他十点带记者到这里,否则就杀了罗生生。
而此时此刻,正是新德里时间的晚上十点,程念樟准时赴约,却是赤手空拳,孤身一人。
“程先生,记者呢?”
“不需要了”程念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信步走来,低头转了转腕上的表,漫不经心地回他“这个罗小姐可是我的仇人,我今天就是来看你杀她的。”
“你开什么玩笑?”
巴德不信,突然拿起桌上的长刀指向程念樟。
“你不信?”程念樟拉过一把椅子,迤迤然坐下,仰头蔑视着对方,即使长刀指着他的咽喉,也毫不畏惧。
他偏头,视线绕过巴德,对上不可置信的罗生生:“我要是真想救她,白天就不会那么轻易把你放走,不过巴德,你也真是怯懦,居然到现在还不动手。”
“程先生,你少来这套,就算你和她有仇,他的那个英国老板也不会放任不管,到时候一样是要见报的,你能压得下来吗!”
刀又向程念樟逼近了几分,他挑眉,抬眼看向逆光的巴德,压低嗓音道:
“你杀了她不就知道,我能不能压下来了吗?”
当听到这句,罗生生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身体开始不断挣扎,发出“呜—呜—”的断续腔音,急切地想要挣脱束缚,向程念樟这边冲来。
“不,你在骗我!不可能!”
“十年前,我父母是他们罗家的佣人。后来罗家家道中落搬到了澳洲,把我们连哄带骗变相卖给了一个姓宋的,之后便不闻不问。这个姓宋的行恶欺善,坏事做绝,为了让我签卖身契,害我父母双亡,逼良为娼…”说到这里,程念樟突然停顿,他伸出一指,指向罗生生:“所以你说,她,罗生生,算不算我的仇人。”
巴德拿着刀的手突然犹豫了起来,视线下垂,不再紧盯着程念樟的一举一动,而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同看向了罗生生。
就在这时,程念樟趁其不备,抬腿踢掉了巴德手里的长刀,近身把巴德长推至墙角。他拍过不少武戏,动作干脆利落,拳拳到肉,衬衫下肌肉绷起,甚至把袖环振断。
连击数下后,巴德已经垮坐在墙角,没有了还手的能力。
这时,程念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取过长刀,一步一步,如同修罗般,向罗生生走来。
(补了细节以后实在太长了,拆章发,觉得会很快写到肉的我,还是太单纯了,但肉是肯定有的)
注:刹帝利是印度仅次婆罗门的高种姓,社会地位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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