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澈揭开饭盒:“昨晚多做了些寿司,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吃我做的寿司,所以……”
李冬青顺手拿起一枚,发现里头竟然有牛油果。他明明最烦这些改良款,怎么变心这样快?
她细细咀嚼,发现食物也是一种时光机,熟悉的米醋味让她想起与他共同在亚超寻找东亚调料的时分,那时候她远离该死的李宪年,健健康康,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今天吃点什么,明天上哪儿去喝酒,转眼竟已两耳不闻,乖乖做起学术,顿时有些惘然。
三浦澈以为她不喜欢这口味,又让她尝尝别的。没有李裕松的监督,李冬青已吃了两三日校超速食,有人亲自送吃的来怎么会不喜欢?她胃口不大,一整盒竟吃掉大半,三浦澈有些惊讶。
李冬青嘬了嘬手指:“好久没吃到澈君做的东西了,胃口也变好了。”
湖边蚊虫多,短短这点时间里,她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努着鼻子发牢骚。三浦澈笑开:“没事,掐十字就好了。”
李冬青咂然,复想起她曾在他要去爱尔兰参观一座深山城堡时,悄悄叮嘱他带上驱蚊水,实在不行就掐十字,三浦澈问她为什么,她便谓之神秘的东方力量。大约是生病后更容易回想往事,指尖柔柔地压在蚊子包上都觉得欢喜。三浦澈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叫她的名字。李冬青登时回头,瘦削的面庞被夕阳柔光打亮,像极了漫画里的美少女。
他心一摇,忽然就问:“之前送给你的和果子,你其实不喜欢吗?”
李冬青愣了一秒:“为什么这样问?”
三浦澈说:“我和你弟弟在校门口遇见过,他说你不喜欢甜食,我就想我是不是自作多情。”
四目相对,李冬青看见他的失落,也调整心情:“确实不喜欢的,但也说不上讨厌。”
三浦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李冬青沉肩,靠在长椅后背:“因为是澈君和伯母的心意呀,而且偶尔吃一吃,味道蛮好的。”
三浦澈想说,不用这么见外,直接说出来也没关系,突来一阵风把他的话吹散,他紧了紧嗓子,没来由地向她告白:“李冬青,我喜欢你。”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李冬青失措。在她想好怎么揶揄搪塞之前,他先开始掏起心窝子。说起第一次在集市上见面,说起她不小心踩着水坑就溅了他一裤腿的水,说起在地下酒吧里酣畅淋漓的夜,说起曾在宿舍楼道下共赏过的德国明月。他说:“昨天和丁小姐看演出,她说我有点呆,我觉得也是。我见过最精致的东西就是建筑图稿,拿着笔就只能画直线,连句好听的话都写不出来。现在想好好传达我的心情,感觉怎么都不对劲,我真的很呆,可是冬青,我好像也真的喜欢你。”
像海绵宝宝要捕捉水母一样喜欢,想把你圈在我的怀里,又让你自由地游走。他目光澄澈,映出星光,李冬青老练于人情,却没法推开那么坦诚的他。她问他,澈君是想要跟我恋爱吗?三浦澈说,我也说不清,好像只是想告诉你,可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会很开心。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哪里会不开心呢?李冬青流出恻隐,更多却是感恩。她不缺人喜欢,却也需要亲近之人表达对她的喜欢。三浦澈是不同的,和李裕松和丁蕙如都不一样。她极端天真友善的那一面,只被他看见过。
在德国大街上被酒醉大叔推搡倒地,他一把冲上来将她护住时,她就决定,她要始终真诚地面对这个木讷的朋友。所以她不能虚与委蛇地说,谢谢你,我也很喜欢澈君,但是我们的心情不一样。她要告诉他:“抱歉,我对澈君没有那种感情,所以可能......我们不能在一起。”
意料之中的答案也会令人沮丧,三浦澈想伪装出一种释然:“果然我还是不够好!”
李冬青鼓着腮帮子,摇摇头:“不是哦,澈君很好,而且澈君的心意,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很重要。”
三浦澈问:“这次是顾及我的感情吗?就像不喜欢吃和果子那样?”
李冬青摇头:“是真的很重要。”
她无法告诉他,她需要这些认可和喜欢的力量,让她在头痛到想要放弃时坚持下来。她只是接过剩下的那两枚寿司,心满意足地吃起来。她说,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以后都会直说,希望澈君搜罗到什么美食的时候,还是能想着我。
湖边的星光很美,悠悠然地飘在水面上,被四处零落的灯光打散。李冬青送走三浦澈,回到宿舍有些犯困。她渐渐学会面对这种困倦,不再为难自己挑灯夜读,吃了药就睡下。半夜因一场奇怪的梦醒来,睡不着,爬起来读了两首里尔克,然后被那句“祝你快乐、勇敢”所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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